“娘，你的意思我都懂，你無需再多說。”
大志坐了回來，平靜的告訴楊若晴。
“我思來想去很久了，對于我和小喬的事，之前是我想得太多草率。”
“我以為，只要我們彼此兩情相悅，這世上任何事都不足為據。”
“但我沒有想到另一層，既然我喜歡她，即使她身體虛弱無法孕育子嗣我也不在意，我那邊有三位兄長，子侄五六個，也不缺我這一房開枝散葉。”
“我原本想著，只要我和小喬一起扶持一生，平安順遂就可，可我沒想到如果因為子嗣的問題，會讓皇上責難于我，于她……那么那份我期望的平靜生活不就沒有了么？”
“說到這里，娘或許會說，我可以放棄仕途，滿足于現狀。只要不爬那么高，就不會太過引人注目，也自然沒有人會在意我們有沒有子嗣。”
“但抱歉，首先我做不到，我無法放棄，我寒窗苦讀的目的可不僅僅滿足于小小的舉人，我有野心，盡管野心不算膨脹，但我也是有的。”
“再次，小喬當初對我傾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我身上那種努力往上爬的精神，若我甘于現狀，很可能我身上那些閃光點就沒了，我們的感情日久天長之下，若是再沒有共同的孩子來維系，那么每天都是在做一道減法。”
“所以這回我自私了一把，我想先放一放我和小喬的事情，我才十六歲，我想要先立業，后成家。”
“小喬年紀也不大，完全可以再養兩年，這兩年里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為她尋訪天下名醫來調理身體。”
“最好的結局就是，我金榜題名，她身體康健，我們好事成雙，修成正果。”
“這其中缺了一樣，都不妥當。”
大志一口氣說完自己這些天下來沉淀后的想法，楊若晴沒有打斷他，從開篇第一個字聽到末尾，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漏掉。
他說完，便沉默了下去。
楊若晴也久久沒有吭聲，要消化吸收他這些想法，需要一段時間。
因為這小子對于婚姻，愛情，事業，還有未來，有一套自己的邏輯。
單從這個邏輯本身來看吧，并沒有什么錯。
只是他這邏輯透露出他在這塊追逐完美，甚至是有些偏執的追逐完美。
“志兒，娘有一句話若是說了，你別不高興。”
許久之后，楊若晴緩緩開了口。
大志苦笑，“娘，我是您養大的，您說什么，我都不會生氣。”
“您請說吧！”
楊若晴微微一笑，對兒子的禮貌和孝順，楊若晴無可挑剔。
但是，就事論事，該說的話她這個做娘的還是得說。
“志兒，我把先前你說的那么多話擼了一下，甭管是那些顧忌啊，擔心幸福被破壞啊啥的，抽絲剝繭就濃縮成一句話。”
“什么話？”大志問。
“你，不夠愛小喬。”楊若晴一字一句說。
大志的臉色變了變。
他剛想啟口，書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書房里的娘倆同時抬 倆同時抬頭，當看清門口那個裹在斗篷里的年輕而病態的面孔時，楊若晴瞳孔一陣收縮。
完了，最不該聽到這句話的人聽到了這句話，這下誤會大了！
而大志則是惶白著臉站起身，身體僵硬，目光發直。
“小喬，我……”
小喬面色平靜的進了書房，并沒有去看大志，而是款款來到楊若晴的跟前，摘下斗篷的帽子，朝楊若晴這欠身行了個禮。
“小喬給嬸子拜個年，萬望嬸子在新的一年里身體康健，萬事順遂。”
楊若晴暗暗吞了口口水，方才回過神。
“好，好孩子，嬸子也祝愿你來年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額……從來沒有這么慌過。
背后議論，被當事人聽到了。
換做議論其他人，就算被聽到，楊若晴也不慫。
可這當事人涉及到的是兒子和‘未來媳婦’，楊若晴是真的心慌啊！
“來，這是嬸子給你的壓歲錢，收好！”
小喬并沒有急著去接楊若晴手里的壓歲紅包，而是微微一笑，丹鳳眼的眼角微微上挑，聲音清脆空靈，甚至還帶著俏皮的笑意：“嬸子，容我冒昧先問一句，這壓歲錢是她們都有呢，還是獨我一份？”
楊若晴慈愛一笑，“你們都是我的晚輩，我當然要一碗水端平啊！”
小喬勾唇，纖細的雙手接過楊若晴遞過來的壓歲紅包，“既如此，那小喬就多謝嬸子了，若是別人沒有，就單單我一個人有，那我是斷斷不能收的，省得被她們誤認為我跟大志表哥之間有啥說不清扯不楚的關系，尤其是讓姚英表姐誤解了，那可就更不好了！”
楊若晴聽得目瞪口呆，這小喬，真有個性啊。
后面那些話，看似說得輕描淡寫，說到底這是故意說給旁邊的大志聽的。
故意用那些話來跟大志撇清關系呢，而且還笑得那么輕松隨意，越是如此，越讓人感覺到她的強撐。
因為，她的眼圈依舊紅通通的，眼睛都沒消腫，蒼白消瘦的臉明顯是洗了才過來的，為啥洗呢？
那肯定是為了洗去淚痕啊。
哎，楊若晴心里更不好受了，于是悄悄去看大志的反應。
大志此刻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原地，擰著眉，直直望著小喬。
當小喬說出先前那番故意撇清關系的話的時候，大志的神色看起來非常的痛苦，就好像被人狠狠照著心口捅了一刀子！
“那啥，志兒啊，娘先回去了，你跟小喬好好聊聊。”
這種情況下，楊若晴感覺自己這只最大最亮的電燈泡應該識趣的回避，好給他們倆一個私人的空間交流交流。
大志好像沒聽到楊若晴的話，目光依舊粘在小喬身上。
小喬卻出聲挽留：“嬸子，您不必離開，您離開了，留下我和大志表哥這孤男寡女的說話，也不合乎禮儀規矩，若是被姚英表姐她們看到，會誤解的，對我的名聲也影響不好。”
額……
這小兒女之間斗氣的話，說得拈酸吃醋，明明是要說給大志聽，可楊若晴卻做了擋箭牌，牙齒好酸，腳指頭都尷尬，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