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指揮使的值房中走出來,谷雨看了看天。
烈日高懸,蟬聲聒噪,整個京城都快烤化了。
這么熱的天,當真不是一個在外奔波的好時日。
“谷千戶!”
“谷千戶!”
“谷千戶!”
走在衙門的抄手走廊上,不斷有人向谷雨施禮。
谷雨也微笑點頭回禮。
當快走到自己小院的時候,谷雨忽然停住了腳步,看向一個朝他拱手的,三十多歲的男人。
這人眼睛不大,顴骨微凸,加上嘴巴周圍一圈小胡子,給人一種非常嚴肅的感覺。
怎么是他?
谷雨看了看這個男人,面色澹然,隨口問道:“看著面生啊。”
男人見谷雨與他說話,心中激動,連忙重新拱手施禮:“小的總旗盧劍星拜見千戶大人,”
“盧劍星啊,我在錦衣衛待了好幾年了,怎么沒見過你?”
“稟告千戶大人,小的一直在西邊監視草原各部族動向,因老母年事已高,近期才申請調回京師,眼下在張英張百戶帳下任職。”
想到盧劍星的武器是斬馬刀,和自己的關王無極刀有幾分相似之處,都是戰場殺伐的刀法,頓時生出幾分香火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屋里有江南來的明前龍井,盧總旗隨我一起嘗嘗。”
這就被千戶大人我了?
盧劍星心中大喜,忙拱手道:“小的能和大人一起飲茶,當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小的只是一個總旗……”
“總旗又怎么了?你是在北邊和草原部落打過照面的好漢,我正要領教一下你的刀法呢,喝一杯茶怎么了?”
“多謝大人栽培。”
盧劍星便隨谷雨入內。
兩人喝了幾杯茶,又比試了一下刀法,谷雨立刻從盧劍星的斬馬刀中體會到了不少精妙之處,不由得連連贊嘆。
“盧兄,你不要跟著張百戶了,隨我行動如何,為我保你一個百戶!”谷雨笑道。
“能得大人青睞,小的感激不盡,只是張百戶那里……”
“張英那邊我去說。”
“小的愿意在大人麾下效力,鞍前馬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盧劍星二話不說,半跪施禮。
天可憐見,身為錦衣衛世家子弟,盧劍星父祖都做過百戶,所以盧劍星一心想著不辱門楣,自己也能當上百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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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己的上司就是個百戶,憑什么替他跑動,讓他當上百戶?
谷雨雖然是個新任千戶,可是實力超群,連東廠太監都敢揍,這般提氣的上官才是值得追隨。
況且人家還答應了給自己一個百戶的前程。
那還說什么,立馬效忠啊!
“盧兄起來吧。”谷雨將盧劍星扶起來,說道:“張英那邊,我自會去說,你且隨我做件事。”
….“請大人吩咐。”
“給我盯著陸文昭……”
……
半個時辰后,清風茶樓。
沉煉一臉陰沉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丁白瓔。
“北齋呢?”
“她不在這里。”
“我已經按你的要求燒了桉牘庫,現在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抱歉。”丁白瓔揚了揚手,后堂走出幾個人來,手里或拿刀或拿劍,上次在云氣坡跟他戰斗過的丁泰也扛著狼牙棒走出來。
沉煉沒有抽刀,望丁白瓔說道:“郭真是被你滅口的吧?谷千戶告訴我,郭真做過內官監的掌印太監,他在寶船上動了手腳,差點害死了皇上。”
丁白纓勐然站起,右手握住了刀柄。
而其余眾人也都握緊了兵器。
但沉煉卻是面色澹然,依舊沒有抽刀的意思。
良久,丁白纓說道:“你想如何?”
“現在寶船監造紀要在我手上,拿北齋來換。”
后面丁泰臉色一變,舉起了抗在肩頭的狼牙棒。
沉煉面不改色:“如果我死了,寶船監造紀要自會送到東廠衙門。”
丁白瓔松開了刀柄,卻是沉吟不語。
“這事如果你做不了主,就叫你們主子來見我。”說完這句話,沉煉轉身往外面走去。
丁泰與丁翀想要動手,丁白瓔舉手制止:“讓他走。”
沉煉轉身走了。
丁翀和丁泰一直跟到茶樓后門,看著沉煉沒入人潮,心情有點不爽。
丁白瓔沉吟不語其實為了拖延時間,因為北齋已經趁著空檔跑去沉煉的家里尋找寶船監造紀要,可嘆沉煉一心為女畫師著想,實不知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一旦東西到手……”丁泰回到茶樓,望椅子上坐的丁白瓔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丁白纓點點頭。
不在掌控的感覺很不好。
這個沉煉,就是這樣。
本來你燒了桉牘庫,然后讓我們把你圍毆致死,那就一了百了!
多好!
你非要拿到那個寶船既要。
就不能蠢一點嗎?
“沉煉非殺不可。”丁白纓沉聲道:“希望北齋那邊能夠得手。”
便在這時,一個跑堂走進來,朝丁白瓔遞去一封信。
這封信是插在一根箭上,而這根箭失,釘在內院窗口的立柱上。
就像他們留在沉煉家的那根箭失一般。
信封上有“戚刀丁白纓啟”六個字。
房間內的所有人都是內心狂震。
他們非但被人摸到后院,還被人看出了來歷。
對方是誰?
是何方勢力?
丁白瓔撕開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紙,首先看到了一句話:
“誅滅魏公,新君之功,萬事俱備,只欠駕崩。”
看到了這句話,丁白纓直接跳了起來,臉上瞬間冷汗直流,渾身一片冰涼。
這個人,對眼前的局勢看的清清楚楚,仿佛一切都在他注視之下。
這人是誰?
他想干什么?
想到這里,丁白纓才接著往下看。
“戌時、西山、云棲坡。”
看到這句話,丁白纓臉色直接蒼白了。
對方對他們的行蹤,竟然是如此的了若指掌。
連他們和沉煉的接觸都這般清楚。
對方到底是誰?
“不行,必須把這件事立刻告訴師兄,以及明公。”丁白纓馬上下了決心。
……
此時的谷雨早就離得清風茶樓遠了,他寄出這封書信的原因很簡單,他要接近信王朱由檢。
陸文昭和丁白纓把沉煉當棋子,卻不知他們一心效忠的主公朱由檢,也把他們當成棋子。
而谷雨既然身負絕世神功,又有無人機在手,各方勢力的行蹤了若指掌,他當然要在魏忠賢倒臺之前跳船到朱由檢的大船上,這樣才能成為崇禎朝的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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