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玉奴嬌 > 第240章 遺物
  謝蘊將靈位擱在桌子上,掏出帕子輕輕遮蓋了一下,隨即便幫著鐘白將內室打掃了一遍,鐘白很過意不去,如果殷稷住在珩院,那謝蘊自然是要跟著他的,這院子清理干凈也只有他自己住。

  “謝姑娘,你歇著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閑著也是閑著。”

  她也想做點什么,不然在這間處處透著苛待的屋子里,她怕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蕭家的確是供養殷稷長大,可這樣的供養真的算是恩德嗎?

  謝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靈位,興許真的是她心胸狹窄,倘若當年寄居在蕭家的人換做是她,只憑蕭家摔了靈位這一條,別說報恩,不和蕭家結仇已經算是仁厚了。

  殷稷啊……

  她閉眼嘆了口氣,心口悶悶地疼,冷不丁門口傳來一聲低笑:“我就知道你們在這里,鐘白,你又胡鬧了。”

  鐘白癟癟嘴:“我就不進那院子,什么破地方,誰稀罕……呸!”

  謝蘊被驚動,快步從內室走了出來,一抬眼就瞧見殷稷正靠在門口,他大約有些醉了,眼神有些迷蒙,渾身都透著酒氣。

  謝蘊怕他站不穩摔了,連忙上前幾步扶他坐了下來:“既然知道我們在這,讓人喊我們回去就是了,做什么醉著酒還要找過來?”

  殷稷摟著她的腰,將頭靠在了她小腹上,聲音帶著醉酒后特有的沙啞:“我也想回來看看……這里還有些母親的遺物,收拾一下都帶走……”

  鐘白看他一眼:“您醉成這樣怎么收拾啊?您又不讓旁人碰,要不明天早上來吧。”

  殷稷含糊地笑了一聲:“你不能碰,謝蘊可以……”

  他聲音軟下去:“我們一起收拾,就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鐘白被嫌棄了,憤憤不平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兩人都沒搭理他,他也只得悻悻作罷。

  謝蘊扶著殷稷進了內室:“好,你看著我收拾。”

  她本想將人扶上床榻讓他躺一躺,可殷稷卻一眼看見了被放在桌子上的靈位,掙扎著走了過去。

  他什么都沒說,只抬手隔著帕子輕輕碰了一下,可眼底那一瞬間閃過的沉痛卻清晰可見。

  他指腹劃過靈位的裂口,聲音又低又啞:“十五年了……”

  他十一歲刻好的靈位,已經壞了十五年了。

  謝蘊想說點什么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對殷稷的過往知道得得太少了,一句逝者已矣根本毫無用處。

  她只好走近一些,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殷稷側頭朝她笑了一聲,自己收拾好了心情:“都過去這么久了,已經習慣了……鐘白,拿出去燒了吧,已經有了新的靈位,這個見不得天日的,就不必再留著了。”

  鐘白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跟了進來,聞言應了一聲,很快就上前將摔裂的靈位拿走了。

  殷稷再沒言語,靠在床頭仿佛是在醒酒,可他的目光卻透過窗戶一直看著外頭的火光。

  那不止是一個壞掉的靈位,更是曾經數不清個日夜他伶仃一人時的慰藉。

  謝蘊靜靜陪他看著,等外頭火滅了才打起精神來:“我們看看夫人留了什么東西給你。”

  殷稷配合地應了一聲,半跪在地上將床底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拖了出來。

  謝蘊拿抹布來擦了擦灰塵,心里已經做好了準備,蕭懿夫人是個沒出嫁的女兒,沒有夫家,沒有嫁妝,留下的東西想必不會有多少。

  可她還是沒想到里頭的東西竟然只有一雙做得歪七扭八的小鞋子,和一個十分破舊的木盒。

  她微微一愣。

  殷稷將小鞋子拿起來:“是不是很丑?我娘不善女紅,這雙鞋只穿了一次就壞了,我當時還以為她會越做越好,沒想到……”

  那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殷稷顯然不想提起這些不算愉快的往事,很快就將鞋子放下了:“我記得還有一方帕子和一些簪環首飾。”

  他將那個盒子拿起來,盒子底下果然壓著一方被層層油紙包起來的帕子,可盒子里卻是空的,并沒有任何東西。

  殷稷拍了拍頭:“醉得腦子都糊涂了,差點忘記首飾早就被我變賣了,把這兩件收起來吧,應該是全部了。”

  他看似沒有異常,可眼底卻極快地閃過一絲落寞,他應該很后悔當初變賣了母親的遺物,可若是還有別的路能走,他又怎么會走到那一步呢?

  “蕭懿夫人在天有靈,不會怪你的。”

  殷稷沒說話,只借著半跪的姿勢將謝蘊攬進懷里,在她頸側輕輕蹭了兩下。

  察覺到皇上不在,蕭家很快有人找了過來,殷稷收拾好心情,抬腳走了出去,說話聲透過窗戶傳進來,進了這個院子,蕭家人大約也是有些心虛的,聲音始終不高。

  謝蘊找了個小包袱,將那雙鞋子包起來,目光卻不自覺落在了那個空了的首飾盒上。

  鐘白說,殷稷十五六歲時做了些生意,那也就是說十年前,蕭家畢竟是權傾一方的大戶,如果是蕭家出去的東西,哪怕只是個庶女的東西應該也會有人留心,說不定她能找到些什么痕跡將東西找回來,就算只有一件,對殷稷來說應該也是個慰藉。

  她心里正盤算著,冷不丁殷稷就在外頭喊了她一聲,她連忙將東西收進包袱里起身走了出去。

  殷稷朝她伸出手:“夜深了,回去歇著,明天還得趕路。”

  謝蘊看了眼戳在門邊的鐘白,這才抬腳走過去:“你不想住在這里嗎?”

  殷稷也跟著看了眼鐘白,臉色平靜無波,甚至還低笑了一聲:“他是不是和你胡說八道了?只是住一晚而已,哪里都一樣。”

  反正都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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