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前，吞靈大陣，三次失控......”
無數雜亂的思緒在腦海內匯成一條線，陸長歌沉思良久，低聲開口道：“合道者隕落？是大限將至么？”
據他所閱讀的眾多古籍來看，似乎還沒有見到過合道者因為壽元耗盡而身死道消的例子。
“不。”
聞言，蠱元槐緩緩搖了搖頭，“那一位在黃泉之戰中連番血戰，最終受到了無法逆轉的傷害，回到蠱族之后已經是接近油盡燈枯的狀態，沒過多久便徹底身死道消了。”
他也是黃泉之戰的參與者，在那一戰之后，蠱族存活至如今的六境強者只剩下了他一個。
而在黃泉之戰的不久過后，南疆又驟然出現了吞靈大陣，蠱族未上戰場的最后幾位六境也幾乎盡毀于此事，可以說是徹底耗盡了蠱族的最后家底。
“是么......？”
沉默了片刻，陸長歌繼續追問道：“蠱族當時只有那一位悟道者嗎？那位合道者所參悟的又是什么道則？他最后也沒有選擇將道則傳承下去么？”
“......”
然而，面對陸長歌這一連串的追問時，蠱元槐卻像是瞬間被定格了一般，神情凝固在了臉上。
“什么道則......道則傳承？”
低聲喃喃自語了幾句，蠱元槐思考了一陣，眼神逐漸變得有些茫然，很是費力地扶住了額頭。
“這么重要的事情，老夫為什么會不記得了......？”
他自己分明也是那一戰的參與者，卻為什么連同族的道則力量都沒有任何印象？
不僅如此，若是既知回天乏術，以合道者的心性而言，選擇將自身的道則傳承給后輩基本上會是必然的舉措，這也同樣是薪火的延續。
然而，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如今的蠱族又為何沒有悟道者的存在？
此言一出，陸長歌神色瞬間一沉，聲音也隨之而壓低了些許，“元槐族長，你連這些都不記得，又是怎么得出的那合道者已經身死道消的消息？”
蠱元槐分明對他所問的事情一概不知，卻又像是心底認定了那人早已經隕落了一般。
“......”
蠱元槐一時語塞，良久才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
“這......！”
聽到兩人之間的對話，一眾長老也是紛紛面露驚異之色。
不僅是蠱元槐，他們的潛意識里似乎也抱有著相同的想法，可若是仔細回想起來，他們甚至連那人的名字都沒有任何印象。
“忘卻之術的力量么......？”
看著眼前面面相覷的一眾長老，陸長歌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眼中閃過些許冷芒。
這些蠱族高層的反應，和當初墨少卿所說的情況極為相像。
淡化其存在，默認為死亡。
在因果干涉過于密不可分的時候，忘卻之術不會去強行干涉，而是會將他們有關的記憶盡數淡化至內心深處，就像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暗示一般，久而久之，便會將受術者默認為死亡。
然而，蠱族眾人的表現又與墨少卿所言出現了不同。
以陸長歌的理解，如果把記憶具現化為一條漫長的紐帶的話，那么忘卻之術的效果大致為截取掉紐帶上的一部分，亦或是將其中的兩段折疊起來，這分別對應著遺忘和淡化兩種手段。
以蠱元槐為例，他忘記了那人的姓名，道則力量，也下意識地認為那人已經隕落，如此看來，遺忘和淡化這兩種神異甚至是同時在他的身上生效了。
然而，如此深層次的忘卻之術，卻是沒能淡化掉他關于黃泉之戰的記憶，他還記得那人在戰場上連番血戰，最后遭受了重創。
如果他徹底忘了個一干二凈，陸長歌反倒是不覺得奇怪。
不完全的忘卻......這可能嗎？
忘卻之術并不能扭曲他人的記憶，同樣也不可能去無中生有地添加一段本不存在的記憶，這明顯不是忘卻的力量能做到的事情。
除非還有其他人的參與此事，又或者說……這段記憶本身并不虛假。
“元槐族長，你還記得在黃泉之戰上和那人有關的具體事情么？”
“這個自然是記得的。”
聞言，蠱元槐閉目思索了片刻，又將當初的情景復述了一遍。
不像是假......
聽著他所說的那些內容，陸長歌又扭頭看向其他幾女，一時有些默然。
蠱元槐描述的細節實在太過清楚，完全不像是一段子虛烏有的記憶。
輕輕扯了扯陸長歌的衣袖，陸清月秀眉緊蹙，微微點了點頭。
她似乎有了一些頭緒。
“嗯。”
無形的道則融入他的心間，陸長歌明白了她的意思，沉聲開口道：“元槐族長，這么看來，你們蠱族那位合道者的生死與否或許還有待商榷啊。”
“什么？！”
此言一出，頓時震驚了所有人。
蠱元槐猛地站起身，很是激動地看了他一眼，“陸大人，你的意思是......那人還沒有隕落嗎？！”
“多半和你想的一樣。”
不等他繼續追問，陸長歌聳了聳肩，低聲補充道：“只不過，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猜想屬實的話，那人對蠱族高層施加忘卻之術，營造出身死的假象，隨后便借此蟄伏了下去，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若是再結合那困擾蠱族數百年的吞靈大陣的情況來看，那位蠱族合道者多半是其心可誅。
推測到這一步，真相應該也接近水落石出了。
“陸大人此話何解？”
或許是還沒能理清這些事情之間的關聯，聽到這話，蠱元槐一時不免有些疑惑。
“元槐族長，之后你就會明白了。”
陸長歌沒有解釋，而是緩緩搖了搖頭，“暫時還只是不確定的猜想而已。”
造成蠱族衰落至今生死危機的或許正是那位合道者，在未下定論之前，他沒必要將這種諷刺的現實告訴蠱元槐等人。
“這......”
見陸長歌不愿告知此事，一眾長老面面相覷，而蠱元槐也是露出了幾分苦笑。
“此事暫且不談。”
沒有給蠱元槐等人追問的機會，陸長歌話鋒一轉，放緩了幾分聲音，“好了，元槐族長。該問的基本也已經問清楚了，要是還有什么剩下的話，就等到我們將吞靈大陣壓制之后再說吧。”
情報收集完畢，看樣子，他是已經準備去對抗大陣了。
“老夫明白了。”
聞言，蠱元槐頓時精神一振，連忙從袖袍中取出了一卷早已備好的地圖遞了過去。
“陸大人，包括大荒之地在內，這是我南疆全境的地圖，吞靈大陣的具體位置已經做好標記，至于其他的注意事項，老夫也一并寫在了這地圖上頭。”
說到這里，蠱元槐又低下頭，深深地朝陸長歌等人行了一禮。
“越接近吞靈大陣，我蠱族修士力量被侵蝕的程度也就越深，還請恕老夫無法陪幾位大人同往鎮壓大陣。”
他也想助陸長歌等人一臂之力，可條件不允許，若是勉力隨行的話，甚至還有可能起到反效果。
“理解。”
陸長歌本來倒也壓根沒指望蠱族能出手幫忙，他們要的不是這個。
“只不過，希望在我們回來的時候，能夠看到的是已經布置完好的陣法。”
抬手指了指大長老手中的陣圖，陸長歌微微一笑。
他們要的是整個蠱族，是這南疆的山河之力。
“定當不負幾位大人的期望。”
大長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神色肅穆地點了點頭，余下的一眾長老也是紛紛躬身下去，恭敬地行了一禮。
......
————
片刻過后，十萬大山深處。
照著地圖上的指引穿行在這綿延不斷的山脈之間，陸長歌手持書卷盤坐在飛行法器上，還在回想著之前的那些細節。
吞靈大陣的內幕基本上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他思考的是其他問題。
方才他查閱了一陣陸家的古籍，也借此隱約有了些許模糊的猜想，由那位蠱族合道者的部分經歷引申而出的猜想。
據古籍記載，黃泉之戰，三族合約，以及帝皇所中的詛咒，這三者基本上是處于一個極其相近的時間段，甚至可以說是相繼發生。
黃泉一戰，人，妖，蠱三族合力抗擊黃泉界于北海之畔，損失慘重，不過這也成為了三族關系改善的契機，在那之后，三族便定下了合約，直至如今。
至于帝皇所中的詛咒，據當初東方戎所言的年數來判斷，多半應是要略先于黃泉之戰，只不過，朝廷這方面的史書記載似乎有些模糊，也難以做出斷定。
當然，依陸長歌的猜想，這其中必然還有著某種更深層次的關聯。
這可都是在當時足以驚天動地的大事，如此緊密的交織在一起發生，可不是簡單的巧合就能說得過去的。
只不過......
帝皇，黃泉之戰，蠱族合道假死脫身。
信息還是太少了。
雖然他已經有了一些模糊的推測，可還是難以形成一條完整的思路鏈。
......
正當陸長歌還在思考時，始終沉默著的拓跋心忽然湊到了他身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可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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