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想被束縛控制,于是選擇了跳下山崖。
在她跳下后,世界一片寂靜,安靜許久的靈豹卻驟然暴起,神情幾變,掀翻了面前伺機的一眾人。
她也并不知道,她不想連累的豹兄為她殺了一片正道修士。
“嗬……”
其中一個劍宗弟子為首的修士,不敢置信地盯著他身上熟悉的劍宗劍意,睜大著雙眼,捂著腹部飲恨而終。
至死,他都不知道面前的靈豹是劍宗的師祖。
在一地死尸面前,靈豹緩緩變成一個清俊的人形,白色衣袍染血,緘默地望著懸崖深淵。
半晌后,他抬起衣袖,將少女粉碎的魂魄收進了魂燈。
少女肉身盡毀,沒有生存意志,他只能將她的魂魄小心地存放,帶回雪梵殿。
還用靈體為她重塑了肉身,放在雪梵殿。
男人捂了她四十九天。
但隨著靈體內的魂魄靈光越來越熄暗,他不能再留她在身邊,只能斬天將她送往了其他地方。
“你救了本尊一命,本尊還你。今后本尊也會忘記你,希望你在其他的地方,能過得開心。”
那個仍舊高坐于神壇的男人垂著眼皮,望著睡夢中的女子。
他在滿足她的愿望,和天道斗,撕裂這個地方。
無情道仙尊不顧世人的阻攔,將入魔女子的神魂帶回劍宗一事,沒有任何隱瞞,整個修真界上下知曉。
無數人哀怨他著了魔,勒令他交出神魂。
一時之間,劍宗成為了眾矢之的。
躺在榻上的女子姿容婉柔艷麗,身上穿著她喜歡的一襲紅綢衣裙,烏黑的墨發披散在身側,嫻靜安雅。
但靈體不是本體,終究沒有靈性。
男人低頭,久久地看著她安靜的容顏,好似在透過為她重塑的容貌,看向她干凈又堅強的靈魂。
良久,檀迦才神色茫然,又疑惑地牽起她的手。
輕輕貼在自己頭頂早已冒出來的白色耳朵上。
他斷情絕愛多年,太上忘情,并不懂心臟這遲來的酥麻酸澀是什么情緒。
他只是本能地,想要在送她走之前,抓緊她的手,再撫摸一把他自己的耳朵。
她很喜歡他的耳朵。
他很喜歡她的笑。
指尖與她的手心溫度相觸,一片冰冷。
檀迦闔著眼,深邃的眉骨微擰,古井無波的心臟一下,又一下泛起漣漪。
雪梵殿山下忽聞喧囂打鬧聲,有眾多修士聚集在山前,要求男人切勿忘記大道,交出神魂。
爐鼎即使只剩神魂,也依舊能入藥,畢竟全身上下都是寶貝。
男人安靜地坐在少女身前,并未理會,半晌后,他運轉自身全部的靈力修為將她送走。
在她離開后,他的心中有幾分悵惘。
在修士們終于踏破山門來到殿內后,他們不會知道,迎接他們的會是死期。
一向公私分明,大愛蒼生的仙尊,為了一個入魔的女子殺了在場所有的修士。
后來的一切,他的身邊再沒有了那個魂燈,也沒有時時能看到的靈體。
檀迦心中的道也停滯不前。
他以為是因為心中時常掛念著那個女子,耽誤了無情劍道。
可仔細想來,檀迦卻并不覺得后悔,只要劍心仍在,對救命恩人百般關照也是應當。
本以為在此便結束。
但后來他勘破無情一道,盛極之時,才驀然發現,自己的人生中還有紅塵一劫。
他直到遇到飛身雷劫,還憶起那個救了他一命,跳崖的女子。
才恍然明白,那是他的紅塵劫。
心好似墜入了一汪早已冰涼徹骨的春江。
自此身損道消,重來一世,忘卻所有。
也許愛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第二次,他記起了所有,卻尋不著她。
千年的夢境中,時常會有她的出現。
伴隨著一句,你需要,我就來的輕輕呢喃,讓圣潔禁欲,從未觸碰過情愛之苦的男人徹底走下神壇,因為這句話和她的身影,魂牽夢縈千年。
再次發現女子,已經是他等待了千年之久。
對方仍舊入了魔,但并未失控傷害一人,也未被他人糾纏。
檀迦趕在女子入魔前夕,將她帶回了雪梵殿。
殿內檀香裊裊炊煙,卻遠遠不及少女身上清香甘甜的幽香誘人。
她穿著一襲耀眼明媚的紅裙,墨發綁成雙髻,發間插著一支漂亮的白玉簪,容顏惑人精致。
飽受著第一世的思念折磨,男人仔細又認真地用眼眸描摹她的眉眼。
怕她被萬千修士傷害,將她囚禁在了雪梵殿上。
最終她卻害怕地逃走。
人世間他再也尋覓不到。
恍若飛天異世的神女,帶著最好的念想,保留著檀迦對她最好的模樣離開。
最后,檀迦望著空無一人的雪梵殿,獨自沉默許久。
偶爾會在青燈暖燭下,望著一片雪景。
他嚇跑了她。
從未感受過的,從不知曉的紅塵情愫瘋狂地在檀迦的心間生長,肆意蔓延。
還沒來得及抓穩這份情愫,就從指尖再次流逝。
天道終究沒有憐惜他。
喉結滾動,他捻起床上剩下的那支白玉簪,輕輕放于掌心。
滿室昏色燭火幽幽,隨風吹拂盡滅,吹散了少女留下的最后一縷幽香,漸行漸遠。
若有來世,他定會克制小心,為她鋪滿前途道路,不再讓她走上邪魔之道。
男人坐姿挺拔,默默閉上眼,心頭的劍心與執念纏繞,最終融為一體。
太上忘情,他護了蒼生幾世,接下來他要護著心愛的女子,不再讓她赴死。
她不喜,他不會越過雷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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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枝雪只覺得眼淚不由自主落下。
她看到了面前豎立著一本書,書籍的最后一頁,浮現著幾行文字。
——【檀迦飛升無望,心系紅塵,身損道消,其女子神魂被送往異世,再無來往。】
但緊接著,這行金色的帶著滾燙靈力的字緩慢開始消散。
最終變成白頁后,浮現了新的文字。
——【恩緣兩相連,檀迦勘破無情一道,飛升成仙,位列仙班卻自主跳入紅塵,重塑因果,為渡過紅塵,女子遣回。】
【其女子忘記一切前塵往事,就將心性改成她最想活成的模樣,無拘散漫,遇之檀迦,也不甚在乎,讓其執念消去,飛升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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