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意穿的，是一件純白色的素衣。
衣服上沒有任何的裝飾和花紋，漆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從腦后瀉下，少女嘴唇紅潤，未點而誅，是這抹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她像只純潔的精靈一般降落凡間，一身素白，站在以血染就的大地上，紅磚白衣，美的人移不開眼。
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眾所周知，汝南王府的小公主長的國色天香。
年紀小小，就已經能看得出未來京城第一美人的模樣。
但她平日里更喜歡穿鮮艷顏色的衣裳，酷愛果綠，頭上扎兩個小啾啾，看起來可愛又幼態。
今日突然穿著一身素白色的衣裳，煥然一新，只讓人眼前一亮。
但大家都顧不上贊揚面前女子的盛世容貌，許多人壓抑著呼吸，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全身素白……是在孝期的女子才會穿的衣裳！
連沈懷洲都控制不住自己淡然的神色，兩三步的走到自家表妹的面前。
“王爺他……”
不會吧不會吧！
他剛選中了一位真龍，不會這么容易就給死了吧？
顧知意滿目瘡然的看了自家大表哥一眼。
沈懷洲險些都快忘了呼吸，心臟一縮，眼中忍不住浮上了一抹悲哀之色。
小姑娘卻突然眨了眨眼。
沈懷洲也跟著眨眨眼，眼眶都還是紅的。
顧知意又沖他眨了眨眼。
沈懷洲：“……”
他呆了。
一個想法浮現在腦子里，沈懷洲忽然臉蛋通紅，連耳朵都跟著紅了起來。
眼眶里的淚水要掉不掉，活像被人欺負了很的模樣。
“你……你！”
【王爺沒有死。】
【這都是王爺使的計謀。】
【他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騙的差點哭了！】
鼎鼎大名的懷洲先生，此時甚至都忘了平日里的淡然矜持，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抖著手指著面前的小姑娘。
甚至連手上的羽毛扇子都快拿不穩了。
他沈懷洲英明一世，今日竟然會栽在這小丫頭的小小伎倆上？
顧知意連忙扶住他，忽然捂住腦袋，裝作虛弱的倒在大表哥的肩膀上，嘴唇微動。
“堅持住了表哥，要你配合我呢。”
沈懷洲：“……你很好！”
他咬牙切齒。
顧知意難得的有些心虛。
她是知道的，這位大表哥雖然看起來風光寂月，實際上是一個再小心眼不過的。
平常誰要是得罪了他，這人能記一輩子！
裝作沒有看見從上而來的涼嗖嗖的眼神，她一臉虛弱的靠著自家大表哥，眼眶已經紅了。
在外人看來，就是小公主靠著那位英俊的公子，兩人目光含淚，一副悲傷欲絕的模樣。
百姓們都慌了。
“這……莫不是汝南王真的出了事了？”
“沒出事，公主怎么會穿白衣？她旁邊那個人我也認得，是沈家的大公子，公主嫡親嫡親的表哥，連他都哭成那個模樣，此事只怕是真的。”
有百姓垂地大喊。
“王爺是我們國家的戰神，沒有他……咱們以后如何抵擋北燕鐵騎？”
“山河破滅，國之將亡啊！堂堂戰神，沒有死在戰場上，竟然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何其諷刺！何其諷刺啊！”
百姓們的心中滿是憤怒。
汝南王守護大趙十幾載，將前半生的生命都奉獻給了這片土地。
這么忠心耿耿的忠臣，如今卻死在了皇帝的懷疑之中，即便是只認識幾個字的百姓，也覺得這個皇帝不是個好人。
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顧知意斂下眼眸。
百姓們其實很簡單。
關心的問題也很粗暴。
你要是和他們說什么陰謀詭計，朝堂權力算計，他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他們在乎的是哪家八卦更加勁爆，哪個故事更能讓人落淚？
至于離不離譜……感動就好，離不離譜有什么重要的？
就是不知道，“衷心臣子被皇帝陷害，其女身穿孝衣，為父討個說法。”
這樣的情節，百姓們會不會感興趣？
顧知意的眼中閃過一抹暗色，撐著自家大表哥的手臂站直，柔弱的摸了摸額頭。
她忽然向前走幾步，優雅不失端莊的行了一個禮。
百姓們連連退避。
他們雖然懂的不多，但知道公主為他們做了多少好事。
公主是貴人，也是恩人。
他們受不起恩人的禮！
穿著白衣的小姑娘站在百姓面前，頭上只粘著一根玉蘭花的白玉簪子，身形瘦弱，腰桿卻挺得筆直，仿佛有著無窮的力量。
“諸位父老鄉親們！”
她開口就是哭腔。
“我父王一生為敵征戰，歷經大小戰役100余場，身上傷痕累累，好幾次都差點沒了性命。”
“可他總是和我說，我大趙的土地，一分一毫都不能丟，即便讓他死在戰場上，他也會守在邊疆，絕不讓燕人踏入我國疆土。”
“可這樣的人，最終沒有死在邊疆，沒有死在戰場上，卻險些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死在了我國皇帝的手上！”
“何其不公啊！”
百姓們聽的已經流出了淚水。
在場的許多人都是有一定年紀的，他們沒有忘記十幾年前的紛亂戰爭。
可以說如今的太平，都是當時的將士們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
汝南王救了他們的命，最終卻死的這樣冤枉！
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
百姓們紛紛舉手吶喊，一些原本躲在屋里不敢出來的人，都推開了房門，哭著加入了吶喊的大軍。
他們不知道什么是非功過。
也不懂什么朝堂算計。
他們只知道是汝南王帶給了他們如今的太平。
功臣應該被優待。
而不應該含冤枉死！
眼看著氣氛到了，顧知意深深一拜。
“我父王雖沒死，可大夫說了，他最多只能再活一天……小女子雖無能，卻也愿意為我父討回一個公道。”
“我要去問問那紫禁城的皇帝！萬世千秋，是非功過，理應后人評說，皇權巍峨，你們都怕，我卻不怕，顧知意愿為我父，討一個公道！”
百姓們聽的熱淚盈眶。
“我等愿與你同去！”
“公主，我們陪著你。”
“我們也去問問皇帝，他是怎么對待忠臣的？我們去幫您討個公道！”
“討個公道！”
“討個公道！”
顧知意深深一拜，眼眶含著淚珠。
“拜謝各位！”
眼瞧著氣氛到了，她打開了團子手上捧著的箱子。
看清里面的東西，沈懷洲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箱子里橫著的，是一塊上好的梨花木牌位。
上面用金粉寫的幾個大字。
【汝南王，顧如晦之位！】
王府里，顧如晦也抽抽嘴角，只覺后背一涼，忍不住看向管家。
“她什么時候做的？”
好家伙！
人還沒死，牌位就給安排上了？
管家抬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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