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子見自家男人心事重重背著手回來了,就感覺事情不是很妙,問:
“當家的,誠子他們兄弟倆的事兒,咋解決了?”
趙三長長一聲嘆息,道:
“二訊這慫娃啊,太氣人了!”
“我是好說歹說,他就是油鹽不進。”
“那慫娃,混賬得很,凈想著躺下吃現成的。”
“那古人說的好,龍生九子,個個不同。”
“咱家雖然不是啥大富大貴的人家,可也算是正在走上坡路的。”
“到孩子們這一代,眼瞅是要翻身了。”
“二訊再這么混賬下去,往后指定是要拖后腿的。”
三嬸子聽得似懂非懂的,卻也能接上話:
“那照你這么說,誠子他們是不是得鬧分家了?”
趙三脫了鞋,慢悠悠上炕,又重新把自己的煙鍋拿出來,上煙絲兒:
“分唄!遲早的事,早分早好,各過各的日子,各操心各的娃兒。”
“沒成家前,那是一個鍋里吃飯的兄弟,都是爹娘生的娃兒。”
“成了家,那就是自己搭鍋造飯的孩子爹了。”
“誠子說的對,自己顧好自己的小家,才是硬道理。”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尋常人,做到前兩樣兒就阿彌陀佛了。”
……
趙誠這邊,果然在商量分家的事。
“二訊,咱們兩兄弟都成家了,也該承擔責任了,爸媽呢,一人養一個……”
趙訊聽到這話,當即打斷:“哎!你等一下,憑啥爸媽要一人養一個?那老三不算兒子呀!”
他們的三弟趙評,正在上學,還沒畢業。
趙娜是初中畢業后考上的中專衛校,學的護士,然后分配到縣醫院實習,進而機緣巧合留在縣醫院了。
趙評則是在家務農幾年,又被趙誠打發到學校重新復讀,然后考上了中專。
80、90年代這種情況特別多,尤其是高考剛恢復的前幾年。
趙誠心思活泛,退了一步,說道:“那成,爸媽就我跟趙評一人養一個,那家里的田,你就甭要了。”
趙訊眼睛一瞪,嚷嚷:“憑啥不給我家里的田?”
他站起身啪啪拍著炕上的油布,理論:
“咱家的田,可是按照人頭分的!”
“一個人二畝地,我跟我媳婦兒還有曉暉,我們可都是有田的!”
“這可是六畝地,憑啥不給我們!”
趙家垣是典型的黃土高坡原上田地,一馬平川,非常肥沃,細膩綿密的純黃土,里面連小石子跟沙子都不夾雜。
手感極好,就像面粉的質感。
黃土高坡的確是千溝萬壑,可是,這里的山上,也就是原上,不是南方丘陵地帶的那種地形。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丘陵地帶的小山包上面,很像是三角形,上面極少是一馬平川的。
黃土高坡更像是梯形,千溝萬壑的大山你爬上去了,那就是原上了,是一個面,一馬平川,良田沃野望不到邊際。
在趙家垣種小麥,就算不用化肥,只用農家有機肥,那也是畝產六百斤左右。
在這個年代,田地還是農村人的命根子。
趙誠見他這么說了,相繼拋出自己的要求:
“你既不想贍養爸媽,又不想歸還田地,哪有那么好的事?”
“六畝田,養活你們一家人,順帶給爸媽一口吃的,很難嘛?”
“二訊,你摸著良心說,兄弟姐妹幾個,爸媽是不是最偏心你?”
“結果呢?把你寵成了個實憨憨!”
炕上坐著的趙大老兩口,氣得誰也不吭氣。
原先要替趙訊說好話的趙誠媽,現在也心寒了,不勸自己的大兒子了。
二兒子連他們老兩口都不想養,這個不孝子!
趙訊自知在養爹媽這件事上自己理虧,可這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是不可能吃虧退讓的:
“你現在是有錢,小娜是有鐵飯碗,那老三將來畢業了,也是要捧鐵飯碗的。”
“你們說要養爸媽,那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兒?”
“就我可憐!爸媽沒供我念書,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
“你發達了,不說拉我一把,還要分家不給我田?”
“老大,你瞅瞅你,干的這叫個啥事兒嘛!”
趙誠氣得頭疼!
“那爹媽生養了你,你就一丁點兒不尋思著要孝順他們?”
趙訊更有理了,居然反過來給趙誠講道理:
“我又不是不想養爹媽,我也想的啊,那我是條件不行么!”
“賺錢沒多少,娃娃又兩個,這日子過得就開不了交嘛。”
“爹媽跟著我,肯定是不能享福的,跟著你們這些有本事的,那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能把不孝順這個鍋甩得如此清新脫俗,也是沒誰了!
正說反說,就是不想擔責任,只想找機會從趙誠這里揩油。
“二訊,你既然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好——”
“爹媽不用你養,六畝地你拿走。”
“以后你也甭叫爹媽了,我也不是你大哥,他倆也不是你弟弟妹妹!”
趙誠站起身,把人往出攆:
“這院子哩,也是爹媽的,不是你的。”
“你要想住,就出去自己建房子。”
“甭跟我瞪眼睛!”
“院子的宅基地登記在爹媽名下,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不是咱們任何一個兄弟姐妹的。”
“這院子,就算咱們分家,誰也不能分走嘍!”
“除非爹媽愿意放話。”
趙訊一聽,更加炸鍋了:“你放屁!我是他們的兒子,這院子肯定得分給我!”
趙誠也不慣著他,把人往出推:“要拆分這個院子,那也是二老將來下世后的事,你現在甭給我在這里嚷嚷!”
趙訊強行往屋內擠,瞪著眼吼吼:“我就不!我就要住在這里!那建房子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哪來的錢!你敢攆我出去,你就得出錢給我建房子!”
趙誠把人攆出去后,門一關,站在門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你想得美!還我出錢給你建房子,呵呵~”
“爹媽不想養,家里的田你要分走六畝,屋子霸占著不給爹媽。”
“孩子你想讓我出錢養著,房子還想我給你蓋?”
“趙訊,活人活成你這副慫樣子,也是登峰造極了!”
“從今往后,爹媽不需要你養,田地分你六畝,都可以。”
“這個院子,你、我、老三,誰也甭想著據為己有,咋地,要把爹媽攆出去?”
“爹媽要給誰、不給誰,那是爹媽的決定,少他媽的嘰嘰歪歪!”
“在爹媽這里蹭吃蹭喝蹭住還不贍養老人,一心想著搜刮爹媽,你可真是好兒子!”
“你自己的房子抓點緊建起來,要么就去城里買,要么站原上喝西北風,總之,早點給我滾出去自立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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