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貞觀怪談 > 第78章 嫌疑人(一)
  正午時分,破酆鎮的街道上已經熙熙攘攘滿是人。叫賣聲,交談聲,砍價聲,以及遠處舞臺社戲的聲音。整個破酆鎮看起來一片祥和,然而此時的郭凈天跟魯玄靈卻急切的想離開這里。

  為了不引起注意,兩人分頭行動,此時一個人在街頭,一個人在街尾,兩人同時趕往燕七的家。兩個人在人群中的時候很小心,盡量做的自然,生怕被人注意到他們。小心翼翼的穿過巷子之后,兩人在村頭匯合了。

  “前面就是燕七的家了。”

  “你想好怎么說了嗎?”

  “放心,我有把握。現在能帶出郭凈心的只有他們了。”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魯玄靈上前叫門,可敲了半天都無人應答,推開門才發現屋里居然沒有人。

  事實上,此時的蘇懿跟方一已經前往杜府。昨天發現了那么重要的線索,現在這起案件已經很清晰的指向了杜巖。

  兩人在敲了一會門之后,開門的又是小桃。

  “又是你們?哈哈哈哈!”蘇懿先說出了對方要說的話,讓小桃啞口無言。

  “你……你們又來做什么?”

  蘇懿看了方一一眼,說道:“我們來找你們家少爺。”

  “好,那你們等我一下。”

  小桃進去稟報,不一會就出來了。

  “少爺讓你們進去。”

  蘇懿跟方一隨著小桃來到了杜府的客廳,這里依然是一塵不染,沒有一絲生活氣息。雖然是酷暑的天氣,但蘇懿總覺得來到杜府就會覺得無比的陰冷。或許是阿水的故事的原因,方一也覺得冷,這是他們上次離開的時候就交流過的。

  “兩位這幾天可好啊!”杜巖穿著睡衣,端著杯茶。

  此時阿翠面上也掛著笑容,“兩位大人可是又有什么新發現?”

  蘇懿點了點頭,說道:“敢問杜公子半年前丟了幾雙鞋子,可還記得?”

  蘇懿這樣開門見山,讓方一有些擔心,不過杜巖倒是很冷靜,“這……我想想。”杜巖原地轉了一圈,敲了敲腦袋說道:“這誰還記得。”

  “蘇公子,此話何意啊?”阿翠疑惑的問道。

  雖然阿翠一直懷疑紀純有可能是紀純殺死的,但現在蘇懿來問的是關于順子的事情。在阿翠看來,順子的事情跟杜巖是不可能有任何關系的。

  蘇懿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了從河里撿回的破燈籠和鐵絲,直接擺在了桌子上。杜巖先是楞了幾秒鐘,馬上又笑了起來,“這是什么玩意兒?”

  “這是從河里撿到的。”

  “哦?這是何用意啊?”

  “我們在河邊發現了你的腳印,跟在地窖中的腳印一模一樣。”

  “哦?那能說明什么呢?村民們經常往河里亂丟垃圾的,而且我也說過了,我的舊衣服舊鞋子經常送給奴仆,誰知道是不是他們的腳印呢。更何況這些垃圾跟我有什么關系呢?”

  “我們懷疑,順子的死跟這些東西有關。”

  “哦?”

  “據我推斷,順子一定是看見了有人在河邊扔這東西,知道這東西是至關重要的物證,才想要勒索對方,也正是因為這樣,對方才會把他殺死。”

  “閣下說的對方可是我?”

  蘇懿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但杜巖卻笑的更大聲,“前天你們來我家里還帶著拓片,我以為你們是辦案嚴謹的捕頭,沒想到也和別的臭魚爛蝦一樣,想胡亂栽贓一個嫌疑人,然后好立功領賞!”

  “杜公子!”方一有些氣憤。

  “先前我們來找你,也是順著線索來的,因為我們找到了地窖中的腳印。而我們也根據你所說,到張大嫂的家中調查了一番。”

  “如何呢?”

  “張大嫂的男人現在確實還穿著你的鞋子,腳印也同你的一模一樣的。”

  “這不就對上了嘛,那腳印一定是他的。”

  “不可能。”

  “為什么?”

  “因為他的鞋底破了個洞,而地窖和河邊的腳印都沒有洞。”

  杜巖突然怔住,似乎在想什么推脫之詞,想了半天才笑道:“我杜府的鞋子全都是定制的,倘若我真的要殺人,會故意留下這樣的線索?”

  “地窖中的線索也許不會故意留下,但河邊的腳印,一定是無意中留下的。因為你不會覺得我們會在河邊發現什么,所以在河邊發現腳印也無所謂。”

  “真是編的一手好故事,我聽說這位蘇先生是著書立傳的?”

  “杜公子夸獎了!目前我們發現的線索來看,我只能還原成這樣的故事。”

  “那你又如何斷定,順子是勒索了兇手,才被兇手殺害的呢?”

  “因為順子跟一個農人炫耀過,他近日會發大財,會離開破酆鎮。而關于跟人炫耀這回事,一定是他有了把握,或者說是他覺得對方一定會滿足自己的條件。而在這破酆鎮里滿足他發大財這個條件的人,只有你杜家和張家。但是因為腳印的問題又排除了張家,所以就只剩下了你,而且那一天,你也沒有不在場證明。”

  “不錯不錯,聽起來倒是很有邏輯。”杜巖的大腦拼命運轉,想找個什么理由搪塞過去,可他發現自己已經實在想不到別的方式。他現在只悔恨自己太輕敵,才會忘了換鞋子這回事。事實上地窖中最初下面全都是硬土,是根本不會留下腳印的。只是后來有了村長等人將地窖埋過一次,再挖出地窖的時候才留了一層松軟的土在里面。不過他還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因為自己殺死紀純的事情對方無論如何都不會知曉。而至于眼前順子的事情,他依然可以胡攪蠻纏,“只是,這單憑一個腳印就要斷定我為真兇的話,我是不會服的。不然的話,你們也可以去問我的父親大人,父親當年做縣令的時候破案無數,何時會用這種不靠譜的證據來斷案?何況我跟那順子又毫無過節,更是毫無瓜葛,為何會殺他呢?”

  見杜巖依然在狡辯,蘇懿也無奈,因為他們杜家的鞋子確實經常給仆人,就算不是張大嫂的男人,也還有可能是什么李大嫂郭大嫂的男人干的。

  想到這里,蘇懿覺得還需要再調查,因為還需要必不可缺的證據。

  這時,方一以一種“該怎么辦”的眼神看向了蘇懿,蘇懿想了想,說道:“好,那我們今天就告辭了。”

  “誒?”

  蘇懿轉身就走,方一有點腦子還沒跟上,愣了一下趕緊跟了出來。

  “不送!”看著兩人再次離開,杜巖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這時阿翠也看到了他的表情,突然覺得杜巖這個人她越來越摸不透了。

  杜巖意識到自己的表情被妻子看見,忙打哈哈,說道:“這年輕人真有意思。”

  就在這時,蘇懿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頭問道:“敢問杜公子,七月十三的那天夜里,你在哪里?”

  這一問讓杜巖怔住了。

  瞬間,整個大廳氣憤驟然凝結。

  很長時間過后,杜巖才說道:“七月十三,那日我在怡華樓喝酒。怎么?現在又懷疑我跟紀純的死有關?我現在都懷疑你是不是跟我爹有什么過節,所以才揪著我不放要報復他。”

  “杜公子多慮了,只是例行盤問。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把當天準確的行動告訴我嗎?還有時間。”

  “沒問題,既然你這人是不見黃河不死心,那我就讓你死心。”

  雖然杜巖語調很輕,但是阿翠明顯感覺到了他似乎緊張了起來。這種微微的異樣,或許只有多年的夫妻才能感覺出來吧。先前順子的案子,她根本毫不關心,她甚至不知道順子是誰,也懶得計較他是誰。

  可現在對方問的是紀純,那個差點和自己過一生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死到現在都沒有真相,何況紀純死亡前后的鬧鬼事件在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加上紀純當天詭異的行為,讓阿翠不得不懷疑,紀純就是杜巖殺死的。

  可是,杜巖為什么要殺死紀純?他不是對自己沒有興趣嗎?不是只關心佛法嗎?

  想到這里,阿翠又覺得自己的推斷前后矛盾,只好靜靜看著現在的局面,想看看結果究竟如何。

  “那一天,天剛黑,我就回來換了身衣服,當時阿翠也見到我了,她可以作證。”杜巖說著,看向了阿翠。

  阿翠點點頭,但心里也在奇怪這件事。

  “隨后我就到怡華樓去喝酒,在怡華樓我一直都在大廳,很多人都可以作證的。”

  “那你是喝到幾點才離開的呢?”

  “三更吧,我記得三更的時候聽到了外面的打更聲。當時我已經喝得很多了,當時老鴇還說要給我帶個姑娘讓我在那里歇息,我一想阿翠還在家中等我,就自己回來了。”

  在外人看來,這樣的證詞是無可挑剔的,可在阿翠看來。這幾句證詞簡直處處都是疑點,第一,杜巖過去很少喝酒。他性格從小放蕩不羈,也從來不會為了討好別人就敬酒,他從小就不喜歡喝酒。第二,他也從來不會去妓院那種地方。第三,他說老鴇讓他叫個姑娘,他想到自己的妻子才會回去。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因為誰都知道,他是個只關心佛法,對男女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人。

  看見杜巖在自己面前這樣信口雌黃,他已經完全可以斷定,紀純一定就是他殺死的。

  雖然這證詞聽起來跟他整個人都很不符合,但如果這是事實,蘇懿也無法否認什么。因為辦案要講究事實,因此他接下來,只能將杜巖所說的證詞一一調查。

  “杜夫人,杜公子所說,句句屬實?”蘇懿試探性的問道。

  阿翠看了看杜巖,想到紀純死時的慘狀,牙齒就忍不住咯咯作響,但她還是忍住了。但現在她該如何回答呢?一個是自己的丈夫,一個是自己的情人。如果自己的證詞偏袒了自己的丈夫,那自己該如何跟紀純交代?而如果自己偏袒了紀純,那自己豈不成了一個吃里扒外的人?

  阿翠想了想,沉吟道:“我家相公那日的確回來過,我見他換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那會是什么時辰?”

  “也就是……太陽剛落山的樣子。”

  “之后呢?”

  “之后我一直在家,他自己出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阿翠思前想后,自己只能說這么多,而事實上,她也只知道這么多。至于別的,她也只是推斷,更何況她也無法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推斷指認他就是兇手。

  “怎么?那日我一直都在怡華樓,那么多人作證,難道你們還會認為是我殺死的紀純?”

  “不不不,我們只是秉公詢問,涉及到案子的人都會一一盤問的,絕對不是針對杜公子你。”

  “那就好,可還有別的問題要問嗎?呵……”杜巖說著打了個呵欠,“本公子昨晚沒睡好,還想著再睡一會呢。”

  “好,在下再問幾個問題,很快的。”

  “好。”

  “杜公子那日為何要回來換衣服呢?換的什么衣服?”

  “換的一件大紅衣。”

  “為何要換這身衣服呢?”

  “哈哈哈哈,我總不能穿著僧人的衣服到妓院里去吧。”

  杜巖一陣大笑,但是阿翠有話卻不能當面問起來,“你平日一直都喜歡暗色的衣服,為何突然穿了那件從未穿過的紅色大衣呢?”

  “也對。那杜公子,我聽聞你從小沉迷佛法,對男女之事一直都不感興趣,為何那天會去妓院那種地方呢?”

  “這個嘛,有律法規定我不能去那種地方嗎?”

  “這倒沒有。”

  看著杜巖跟蘇懿這一問一答,阿翠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如此的陌生,他過去不是這個樣子的,也從來沒有這般巧舌如簧,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他愈發覺得這個人的可怕之處,想到日后夜夜都要同這個人同床共枕,她就不寒而栗。

  “好,我沒有別的問題了。杜公子快些歇息吧。”

  “那兩位慢走,我希望,不用再見到你們兩位了!”

  “我也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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