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大明皇帝也不行!
    “好了,南直隸的拆分已經勢在必行,孤以為,此次叛軍合力,未嘗不是南直隸的勢要商賈合力。”

    “如此教訓,陛下親征南下數月不歸,孤以為應該吸收教訓,拆分南直隸之事,孤持贊同意見。”

    朱瞻墡的氣勢一變,坐直了身子說道:“眼下更重要的是貴州、湖廣土司之事。”

    朱瞻墡為和立刻就從襄陽府直奔北直隸了呢?

    他的嗅覺是極為靈敏的,他對湖廣、貴州了解極深。

    王驥用王振,而非王振用王驥,乃是安遠侯柳升南征回來的判斷,這事在朝堂上也不是什么機密之事。

    湖廣、貴州、云南、緬甸等地的宣慰司,一直是朝廷心腹大患。

    四次平定麓川,糧餉周轉半個大明,歷時十幾年的時間,這些宣慰司,如何治理,是擺在案頭急切的問題。

    廣通王謀反可是和三苗寨一起,號稱四十萬苗兵,雖然最后一個苗兵也沒響應,但是大明在這些地方的統治,太過薄弱了。

    難道僅僅憑借黔國公去鎮守嗎?

    大明的政令也應該跟進。

    朱瞻墡鄭重的問道:“手下那問題,陛下要讓改土司世官為流官,這些流官,誰去做?”

    “九溪十八洞之地,素來險惡,民風彪悍,治理不易。”

    “我們派過去文進士,手無縛雞之力,若是讓舉人、進士前往,他們愿不愿去?”

    朱瞻墡人在襄陽,太了解長江以南的土司世官,如何作威作福,而且人家作威作福了千余年,對大明的朝政也是愛理不理。

    他從襄陽府逃跑,是因為他知道,跑的慢了,真的有可能會死。

    胡濙嘆息的說道:“永樂十一年,太宗文皇帝廢思州、思南宣慰司,也不是沒想過讓流官去代替世官,但是朝中文進士多不愿往,此事作罷。”

    強扭的瓜不甜,甚至可能是個生瓜蛋子。

    當初土司世官改制推行了一半,設立州府縣,但是并未形成實質性的管理,因為沒有流官愿意去九溪十八洞之地。

    與其不情不愿,還不如維持土司現狀。

    “派舉人前往吧。”朱瞻墡提到了另外一個想法,舉人在大明可以做官,但是一般也就是做到知府就到了天花板了。

    土司世官改流官,舉人前往,自然是撥開舉人做官的天花板。

    從朝廷選才這件事上來看,苗疆民風蠻橫,如果能從苗疆頗有建樹,其才情和能力,定然不會差。

    九溪十八洞擅長養蠱,從這地方養蠱養出來的官僚,那絕對稱得上蠱王了。

    江淵作為兵部尚書,開口說道:“我們應該給每位前往土司任流官的舉人,配一名掌令官,一正一佐貳,這樣一來,舉子內心對于安危也安心些,同樣,也更方便牧民之事。”

    胡濙眾人聽到這里不住的點頭,這是個好去處。

    朱瞻墡忽然轉頭問道:“羅長史,若是有掌令官跟著,你愿意去九溪十八洞為流官嗎?”

    羅炳忠認真的思考了半天說道:“臣愿往九溪十八洞,但是得有兵,如果掌令官只負責宣諭牧民,那也無用,沒有軍卒傍身,土人何懼流官、掌令官呢?”

    羅炳忠的這個意見,讓在廷文武思考了許久,最終朱瞻墡笑著說道:“這是國朝重事,還是上奏陛下定奪的好。”

    掌令官掌兵,治理當地土人,是掌義勇團練,還是掌管精銳,掌管多少戎兵,都要仔細商議。

    朱瞻墡開口說道:“本身都司有兵,具體掌兵幾何,還需因地制宜,有的地方熟苗多,生苗少,自然兵寡,有地方熟苗幾乎沒有,那自然需要兵眾。”

    諸多臣子俯首說道:“殿下高見。”

    朱瞻墡繼續說道:“那么第二個問題,湖廣、南直隸要設立大規模的農莊法,陛下出了近六萬頃田畝,倒是夠用了,我們應該讓這些農莊在各省連成一片。”

    “這樣方便墾荒也方便吸納投效百姓,這件事需要府州縣通力配合,難辦啊。”

    王文想了想說道:“其實可以納入考成,一年之內,將這些莊子建起來,依舊采用京畿、靖安、山外九州、福建之法,以掌令官掌三到五里為佳。”

    文淵閣和吏部共同執掌考成之法,吏部考察天下百官,文淵閣考察六部。

    王文以為以考成法為主,推廣政令最佳。

    “吏部沒問題。”王直直接表態點頭說道:“就以這次農莊法試行,全面考成!”

    朱瞻墡翻著奏疏忽然開口問道:“陛下在西安、太原、開封也有農莊先行,為了濟南府沒有啊?”

    胡濙拿過了奏疏,看了許久,雖然山西、陜西、河南的規模不大,只有不到百頃,但是的確都有試點先行。

    唯獨山東孤零零的一個試點都沒有。

    金濂滿是疑惑的說道:“不應該啊,李賓言不是山東巡撫嗎?他在南衙難道沒有為山東請旨嗎?”

    六部尚書、文淵閣看過之后,都變得沉默起來。

    陛下心里擰著疙瘩,可能是太宗文皇帝當年在濟南府的那道千斤閘,也可能是陛下派李賓言前往山東,李賓言在水馬驛被倭寇明火執仗的圍殺。

    這個疙瘩在哪里,群臣們不太清楚,但是陛下在徐州稍微安定之后,立刻擺駕徐州,并未在山東地界過多的停留。

    這疙瘩擰上了,而且沒人能解得開。

    幾乎可以預見,日后所有的新政,可能先行之事,都和山東無關了。

    “一幫蠢貨,獲罪于天,死了還讓山東跟著一起倒霉!”尹昱憤怒的說道,山東地界,每年有二十多名進士。

    陛下心里擰了疙瘩,他們受的是無妄之災!

    尹昱罵的自然是衍圣公!

    衍圣公想當大明的另外一片天,可是尹昱這些士子們絕無二心!

    但是陛下心頭的疙瘩已經擰死了,至濟南府,根本不入府。

    “那就納入考成吧。”朱瞻墡繼續處理著國事。

    朱瞻墡為什么不愿意當這個監國,是因為他真的能把這個監國做好。

    他做得好就是望之似人君,做的不好,那不就是抗旨嗎?

    但是朱瞻墡處理國事,雖然無進取之處,但是守成有余,陛下拿主意,他在北衙處理諸事也算安心。

    朱瞻墡開始處理國政,開口說道:“河套的景安渠已經動工一年有余,今年徐御史又請火藥炸河,防止凌汛,這件事就按舊制吧。”

    “韃靼汗脫脫不花請停辦宣府馬市,不理他,諸位以為呢?”

    ……

    北衙的朝臣處理的有條不紊,朱瞻墡看 朱瞻墡看著群臣們離開,才頹然的靠在了椅子上。

    “陛下啥時候才能回來啊!”朱瞻墡靠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

    “殿下啊,最近清瘦了許多,倒是英姿勃發了。”羅炳忠這次手沒摸到腰上,襄王這瘦了不少,越看越英氣了。

    朱瞻墡猛地坐直了身子,又癱在了椅子上說道:“吶,天天這么忙活,孤吃再多,也胖不起來了,索性不吃了。”

    朱瞻墡認命了。

    他看著文華殿內的巨幅堪輿圖頹然無比的說道:“湖廣早點打完吧,打完了,陛下早點回來吧,是死是活給個準話!”

    羅炳忠猶豫了下說道:“若是陛下回京了,臣就去湖廣為流官了。”

    “啊?”朱瞻墡瞪大了眼睛說道:“孤待你不薄,你何必去做流官拼那個前途呢?”

    “孤到時候回了襄王府,你做你的長史,孤做孤的襄王,吃喝玩樂,豈不快哉?!”

    做個日子人多好,非要去搏命,那九溪十八洞,哪里是那么好混的?

    就是那世襲罔替四大家,朱瞻墡碰到他們也發憷。

    羅炳忠想了片刻,笑著說道:“殿下啊,臣食明祿,若是人人畏難畏險,臣有明祿可食,臣子孫可就沒有明祿可食了。”

    “現在大明有需,臣若是畏首畏尾,瞻前顧后,大明何來大興呢?”

    朱瞻墡頗為無奈的揮了揮手,頗為不耐煩的說道:“去去去,你樂意自然可去!孤就是覺得換了個長史配合不好罷了。”

    “去!”

    朱瞻墡最后猛地站起來,大聲的說道:“去!”

    朱瞻墡不是個很難相處的人,他也不太擅長壓制自己的情緒,這通怒氣,在羅炳忠看來,朱瞻墡是不太想換長史,才會發脾氣。

    但是國朝有需,他不去,何嘗不是不忠呢?

    楊俊、吳寧、方瑛等人聚集在了荊州府的中軍大帳,隨時準備渡過長江,南下平定諸府叛亂。

    楊俊深吸了口氣說道:“四川總兵官方瑛,你領兵至德安府,渡江攻克武昌府后,至岳州府,與我軍會師岳州府。”

    “我領四勇團營至岳州府。”

    “之后方總兵領兵順湘江南下,一路攻占長沙府、衡州府、永州府和寶慶府,與廣西桂林寧陽侯陳懋合兵一處。”

    “我四勇團營延沅江南下,攻占常德府、辰州府、銅仁府,兵逼貴州。”

    “三月內,攻克長江以南所有叛軍!”

    武昌府臨近南直隸,早已經風聲鶴唳,甚至連武昌府的知府等人早就獻出了降書,倒是不難打。

    整個湖廣地區都不是很難打。

    吳寧看著堪輿圖無奈的說道:“估計大軍一到,永順宣慰司、保靖宣慰司、施州衛,甚至貴州也是望風而降。”

    “他們反而會倒打一耙,說朝廷天兵不至,也是不得不附逆從賊,還要求咱們給人家補償的呢。”

    這些事不稀奇,正統年間,每次麓川作亂,他們立刻聞風而動,隨時可能從賊,但是朝廷贏了,他們又會跑到大軍討要封賞,說有他們平叛的功勞。

    而且這些人和王驥在麓川、云貴地區配合了十幾年,什么時候反叛,什么時候歸順,都玩出了花。

    京營大軍平叛而已,他們投的快,但是復叛的也快。

    吳寧無不擔憂的說道:“陛下說要撤銷宣慰司設置州府縣,這事不難,但是他們肯定要讓土司任世官。”

    楊俊想了許久說道:“陛下的旨意已經到了,咱們先試試,如果不成,再向陛下陳情。”

    “從上而下,從下而上,我就不信他們是鐵打的一塊,就是隕鐵,也要給它敲碎了!”

    歷來無數次證明了,麓云貴黔,打好打,治難治。

    治不了,這地方就是反反復復,是大明的一道巨大的傷口,始終流血不止。

    楊俊從鎮守太監手中拿過了火牌之后,就開拔了。

    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湖廣地界盡數平定,更換府州縣官,宣諭圣旨安民,一些比較遠的村寨,直到宣諭的時候,才知道,湖廣發生了叛亂。

    當然更偏僻的地方,這才知道,大明換了個皇帝,正統帝被貶為了稽戾王。

    楊俊乘勝追擊,打進了鎮遠府,進入了貴州地界,暫緩大軍前進征伐的腳步。

    楊俊之所以停下,是想知道,貴州土司,到底打算抵抗到底,還是直接望風而投。

    眼下大明叛軍僅剩下貴州省一地了。

    而此時李賢所說的播州楊、水東宋、水西安、思州田,齊聚播州海龍屯王宮。

    播州楊氏的宣慰司名叫楊愛,世代居住在在此。

    早在秦漢時期,播州楊氏就三次上奏朝廷,修海龍屯王宮。

    隨著時代的變遷,楊氏在唐朝的乾符三年受封播州宣慰使,世代為播州的土皇帝。

    海龍屯的宮殿群叫做王宮。

    海龍屯王宮在山上,山腳下,有角樓。

    角樓之后是銅柱關、鐵柱關、歇馬臺,這時候來到了半山腰上,陡然變得陡峭起來。

    迎面就是三十六步天梯,垂直二十余丈,兩岸乃是懸崖峭壁。

    這天梯之上,就是飛虎關,號稱飛虎難渡。

    飛虎關后,是一段長達百步的龍虎大道,如同一線天,只能供十余人并行通過。

    兩側高約三十余丈,設有碉堡、滾石、落木等等之物。

    龍虎道之后,又是飛龍關、飛鳳關。

    過了飛鳳關之后,才算是進了海龍屯王宮。

    海龍屯都是苗寨,這里居住者播州楊氏核心族人。

    過了大門和角樓,就是海龍屯大殿。

    此時的大殿之內,聚集了一大群的人,除了播州楊、水東宋、水西安、思州田之外,還有向氏、令狐氏、成氏、趙氏、猶氏、婁氏、梁氏、韋氏、謝氏等等齊聚在大殿之內。

    這些都是九溪十八洞的土酋,今日都聚集在這里,商量明軍至,應當如何應對。

    大殿之上,吵吵嚷嚷,喧鬧異常。

    播州宣慰使楊愛,深吸了口氣說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說!”

    等到了安靜一些后,楊愛才大聲的喊道:“自秦漢起,朝廷是朝廷,土司是土司!”

    “來來回回多少代了?他們改朝換代,是他們的事!誰又能制得了咱們呢?”

    “別人不行,他大明皇帝,也不行!”

    “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