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楓水岸。柔和的光線穿過嫩綠的梧桐樹葉，照進廚房，灑在潔白的大理石臺面上，有點刺眼。廚房整潔明亮，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食物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身材臃腫發胖的女人，系著圍裙，剛把沖好的咖啡端上桌子，穿著一身灰色真絲睡衣的楊森就出現在廚房門口。“先生。”
馬曉花兩手在圍裙上輕輕蹭了蹭，笑著開口，“做了奶油松露蘑菇湯。”
“起這么早，辛苦了。”
楊森溫和地笑著，倒了一杯牛奶放在餐桌另一邊，“別忙了，一起吃吧。”
馬曉花喝了一口牛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動作有點粗魯，咧嘴笑著開口，“你先吃，我再煎兩個雞蛋。”
一桌子豐盛的早餐，楊森只是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微微側身，翹著二郎腿，拿著咖啡杯的手歇在膝蓋上，看著院子里沐浴在陽光中的梧桐樹。“花姐。”
楊森突然開口。“怎么了，先生？”
馬曉花解下圍裙，坐到楊森對面，停下準備去拿牛奶杯的手，神情認真地聽他說話。“一會幫我把行李收一收吧。”
楊森抿了一口咖啡，收回視線，“江州也待了很多年了，有點膩了，想換個地方。你呢，花姐？”
楊森看向馬曉花，“愿意跟我一起走嗎”馬曉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毫不猶豫地點頭，“先生，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楊森眼中的笑意更濃幾分，溫和地開口，“好，我一會就買機票，你不是一直想去海邊嗎，我們這次就找個靠近海的城市。”
“嗯，都聽你的！”
馬曉花笑著點頭，起身夾了一塊蝦餅放進楊森面前的餐碟里，“今天的小魚蝦都很新鮮，先生再多吃一塊吧。”
“好。”
楊森重新拿起筷子，蝦餅卻掉到了碟子外面。“花姐，你……”楊森說著抬起頭，就看到馬曉花拿著筷子的手，懸在半空中，臉一下子白了，眼神焦急不安地看著窗外，“先，先生，警車來了……”楊森扭頭看了一眼，兩輛警車已經停在了院子外，警車上的紅藍暴閃燈有點晃眼。“花姐。”
楊森握住馬曉花的手腕，拽了拽，讓她回神，叮囑道，“如果沒辦法了，你就說真話吧。”
“可是先生……”馬曉花急得那張胖胖的臉都皺在了一起。楊森打斷了她要說的話，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聽我的！記住我說的！一旦有機會你就離開江州，去海邊，去任何地方！明白嗎！”
馬曉花含淚點點頭，門鈴聲正好響起。楊森露出溫和儒雅的笑，輕輕拍了拍馬曉花的手背，柔聲安慰，“花姐，去開門吧，我上樓去換個衣服。”
*林澈和王局打電話匯報這十多分鐘的功夫，沐陽已經把他們準備去的幾個地方整理出來，規劃好了路線，幾個人的基礎資料也查了一下。林澈照著導航開車，沐陽就在旁邊和他說查到的資料。“我們先去的這里，是青州職業技術學院的職工樓，王明月是這個學校的退休老教授，三十多歲的時候丈夫生生病死了，沒有子女，一個人住在2棟501室。三年前，在剛剛興起的熊貓直播平臺加上了那個賬號，兩人頻繁聯系了四個多月。”
林澈點點頭，“馨佳園小區呢？”
“是沈來娣阿姨大女兒家的住址，她現在和女兒女婿一起住。她2018年4月份，和韓水芹一樣，也是通過直播平臺和這個賬號認識的，頻繁聯系了將近三個月。”
林澈側目看了沐陽一眼，“這么說，那個人在和韓水芹聊天的同時，還和這個沈來娣保持著聯系，從時間上看，這應該是和韓水芹最接近的受騙者。”
沐陽點點頭，“盡管一個人刻意偽裝，但在溝通方式和用詞技巧上的一些小習慣，在短時間內是很難改變的，所以沈阿姨認識的這個人和韓水芹認識的人是最接近的。”
這個觀點林澈也認同。“我們最后去找的這個阿姨姓楊，六年前和那個賬號加了微信好友，頻繁聯系過兩個月，之前一個人住在青鱗路，現在住在怡馨養老院。”
說話間，青州職業技術學院職工樓已經到了。房子就在學校后面，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了，看上去有點舊，不過小區整體給人的感覺是很整潔安靜的。林澈敲門，過了好一會，門才從里面打開，但還掛著防盜鎖鏈，一掌寬的門縫里露出半張的臉，上下打量林澈一眼，防備地開口，“你們找誰？”
“你是王明月嗎？”
林澈問。女人皺眉，臉上的皺紋深了幾分，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是誰？”
林澈一邊掏警官證，一邊開口，“我是江州市刑警大隊的……”嘭！林澈話還沒說完，門就關上了。林澈眉頭擰了一下，抬起手準備再敲門，袖子卻被沐陽拉住了。“不用敲了，從她的行為和表情來看，她對陌生人很防備，完全不相信我們，她不會開門的。”
兩人對視一眼，林澈立馬明白了沐陽的意思，給轄區派出所打了電話，大概說了一下情況。林澈這邊電話剛掛斷，就聽到屋子里響起鈴聲，幾分鐘后，門再次打開。“小李警官跟我說了，你們進來吧。”
林澈頷首沒說什么，沐陽則是鞠了個躬，笑著開口，“打擾了王阿姨。”
沐陽注意到地板很干凈，問道，“我們需要換鞋嗎？”
“不用，請進。”
沐陽的禮貌和分寸感讓王明月臉上的表情柔和了幾分，指了指沙發，給兩人倒了一杯水。房子是兩居室，目之所及看到的空間，幾乎放滿了書、雜志和報紙，靠近陽臺干燥通風的地方，放了一個大缸，里面插著很多畫軸，墻上掛著的是精心裝裱的字畫。“不好意思，剛剛見你們穿著便裝，開口又說是江州的，就把你們當成了騙子。小李警官說，你們有情況需要跟我了解，但我已經好幾年沒怎么出門了，不知道二位想問什么？”
王明月聲音很輕柔，語速也比較慢，戴著一副暗紅色的塑料框眼鏡，很瘦，穿著旗袍裙，坐下后兩只手交疊放在收攏的腿上，背挺得很直，花白的頭發用簪子挽起來，哪怕年紀已經不小了，但氣質還是很好，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我們想了解一下，三年前，你在熊貓直播上認識的那個人。”
林澈開門見山。才說完，王明月的臉一下子就白了，放在腿上的手收緊，表情局促窘迫，躲閃的眼神中有羞愧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