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行喉結滾動，“我真的怕，怕你……”沈之行的話沒有說完，但沐陽知道他要說什么。不僅是沈之行，吳慧，禾岑她們也怕，怕沐陽的調查讓她再次陷入危險，怕她面對那些黑暗回憶病情加重，怕這么多年過去，真相已經無法還原，怕沐陽執著這么多年，最后一場空……所以沒人支持沐陽查這些東西，他們都希望那件事就這么過去，不再被提起。可沐陽清楚，這件事就是她的心結，是她病的根源。就像心頭的一個傷口，捂住或許可以換來一時的平靜，但傷口一直在流膿發爛，要想好起來，只能把那塊爛了的肉剜掉，再鉆心的痛一次，病才會好。所以沐陽一直在查，從未放棄。沐陽轉頭看著沈之行，眼神堅定無畏，“你放心吧學長，我不是那個嚇得高燒昏迷，連話都說不出口的小女孩了，我已經不再害怕了，在我重新開口說話那天，我就做好了說出真相的準備，腹稿我都改了不知道多少版了。”
似乎是怕沈之行不信，沐陽揚起燦爛的笑容，語氣輕松地開口，“真的！你信我！”
嘴上這么說，但藏在包里的手，卻緊緊握著筆記本。沈之行眼底神色復雜，但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叮囑沐陽要多去找禾岑聊聊。剩下的一路，兩人都默契地不再提這件事。“對了學長，之前你說的細胞記憶那個項目怎么樣了？”
“暫時擱置了，需要重新篩選研究對象。”
沈之行回答。沐陽皺皺眉，不解地開口，“那個做了心肺移植手術的小男孩不符合條件嗎？”
“不是。”
沈之行開口，“是醫院通知我們，器官捐獻者家屬和小男孩家屬都拒絕參與研究。器官捐獻者家屬認為研究侵犯了他們的隱私，小男孩家屬則擔心我們的研究會影響孩子身體恢復，這種事需要配合，他們不愿意勉強不了。”
提起這件事，沈之行語氣還是有點遺憾的，因為就他上次和小男孩接觸的情況來看，小男孩的情況真的很典型，是難得的病例。沐陽也覺得惋惜，輕皺眉頭，“好可惜啊，不過也只能尊重家屬的意愿。”
“最近國外也有一個病例，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鋼琴的患者，在接受心臟移植手術后，突然能彈高難度的鋼琴曲了，而器官捐獻者是個鋼琴家，研究所的同事已經去了解情況了。”
沐陽點頭看向沈之行，“如果情況屬實，可以作為研究對象的話，你是不是很快又要出國了？”
沈之行沒有回答沐陽的問題，反問道，“怎么樣，你想好了嗎，愿意加入這個項目嗎？”
“不了。”
沐陽這次沒有猶豫。“好。”
盡管已經知道答案，但沈之行語氣里還是難掩失落，“不過你也可以再想想，項目還沒正式推進，人員還會有變動的。”
沈之行再次爭取，不是為了沐陽，而是為了自己。車開下高速，沈之行開口，“我一會有個視頻討論會，沒法陪你一起吃飯了，我送你去阿姨那，還是去禾教授那？”
沐陽看了一眼時間，問道，“你視頻會幾點？”
“八點。”
現在六點半，沈之行送一趟自己，再回去，根本沒有時間吃晚飯了。“不用送我了，前面有個地鐵站，我在那下車，去哪兒都方便，你也抓緊時間吃點東西，別把胃餓壞了。”
本來沈之行是堅持要送的，但是臨時接到國外的電話，說有個教授時間安排有變，視頻會議時間要提前一小時，來不及了。“那陽陽，到了記得跟我說一聲，注意安全。”
“知道了。”
沐陽笑著點頭，下車前，給沈之行留了幾顆糖，“來不及吃東西就先墊兩顆。”
“好。”
沈之行彎唇，車停在路邊打著雙閃，剝了一顆糖放進嘴里，看沐陽進了地鐵站，才匆匆往家里趕。這條地鐵線不用換乘，可以直達警察局，沐陽問了李禮，知道大家都還在忙，沒顧得上吃晚飯，沐陽就打包了炒飯帶過去。剛到市局門口，就看到老黃在警衛室填訪客登記，市局大門外站著個齊耳短發的女生，身上穿著江州三中的校服。“黃所長？”
“小沐，你也來啦！”
老黃看到沐陽，落筆加快兩分，表情又喜又憂。喜是因為見識過沐陽的本事，知道小姑娘厲害，憂是想到如果這案子要沐陽也參與，那案情多半比預想的復雜。老黃迅速填完信息，接過沐陽一只手里拎著的袋子，沖不遠處的女生招了招手，“走吧。”
“她是陳永娟的大女兒吧？”
沐陽問。老黃點點頭，嘆了口氣，“擔心她媽，一放學就跑所里問情況，讓她先回家寫作業也不愿意，我看著不忍心，給小林子打了個電話，說可以帶她過來看看。”
老黃說著扭頭看向陳思璇，安慰道，“不用著急，警察把問題問清楚了，你媽就能回去了。”
陳思璇點點頭，怯怯地看著燈火通明的市局大樓，扣著手，縮著肩膀，看得出在強忍著緊張和害怕的情緒。“吃晚飯了嗎？”
沐陽看著陳思璇，友善地開口。陳思璇愣了一下，搖搖頭。沐陽把手里的袋子分給陳思璇一個，“來，幫我拎一袋，正好我多買了幾份，一會邊吃邊等。”
陳思璇接過袋子，小聲說了句，“不用了，我不餓。”
沐陽讓陳思璇幫忙的舉動，讓陳思璇的情緒明顯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了。也是巧得很，三人剛到12樓大辦公室，陳永娟那邊也結束了。“思璇？”
看到女兒，陳永娟吃了一驚，皺著眉頭，有點生氣地開口，“不是讓你在家好好照顧妹妹嗎，你怎么過來了？”
青春期的小姑娘，敏感，臉皮薄，被當著好這么多陌生人的面責問，臉上有點掛不住，陳思璇還沒開口，眼睛就紅了，“我，我給卓卓熱了包子，她去同學家寫作業了，我擔心你，就過來看看。”
看著女兒，陳永娟愧疚和心酸涌上心頭，上去摸了摸陳思璇的臉，“出門也不加件外套，冷不冷？”
陳思璇搖頭。“沒事了，走吧，我們回家。”
陳思璇忍著眼淚點點頭，緊緊牽著陳永娟的手。等電梯的功夫，沐陽裝了兩盒炒飯，遞給陳思璇，“帶上回去吃吧。”
陳思璇教養很好，擺手道謝，“謝謝，不用了。”
沐陽看向陳永娟，“拿著吧，她趕著來找你，都沒吃晚飯，這個是我剛買的，還熱乎呢，回去就能吃，別把孩子餓壞了。”
陳永娟看看女兒，接過沐陽手里的袋子，“謝謝了。”
母女倆坐著公交車回老城區，公交車搖搖晃晃，一急一剎，陳思璇抱著兩盒炒飯，靠著媽媽的肩膀睡著了，陳永娟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家陳永娟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剛把鑰匙插進鎖眼，門就從里面打開了。“回來了，怎么樣？”
陳永娟臉色一變，連忙把人推進去，四下看了一眼，低聲開口，“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