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這位修士來自地球 > 第753章 腌魚
  欒王聽的很認真,因而立刻發現欒旭城話中的疑點。

  “這些都是我欒族子民。”他相當不悅,“欒族屬于土地,怎么能進腌魚廠?副食品加工是沃族的工作!欒旭城,你竟敢違反永恒契約!”

  永恒契約規定了天虞各族的工作內容和范圍,這是帝國秩序的基石,也是深入人心的一般法則。實際上,陸遠曾經被這方面搞得灰頭土臉,一場大火差點把居戎燒成平地。

  如果不是后來大黑衣寺釋經幫他開綠燈,陸遠也只能按照契約內容執行種族雇工制度。

  但大黑衣寺釋經的原則是“絕境之外不問出身”,白螺港肯定不算絕境城墻之外,欒旭城大張旗鼓的違反契約,很難想象巫神教的祭司會放過他。

  “啊,請王上明鑒,他們不是欒人!”欒旭城立刻解釋,“他們是被破墻絕罰的賤民。”

  破墻絕罰,巫神教最嚴厲的懲罰之一。如果一名巫神教徒犯下難以饒恕的罪過,則會由一位黑衣祭司手持鐵錘,將他房子的墻壁砸出一個洞。

  一個墻洞當然不算什么,但這個墻洞代表這戶人家被開除教籍。他們將不再享受帝國的庇護,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奪取他們的財產甚至生命。

  被破墻絕罰的賤民不受永恒契約的限制,但他們不受人待見,一般只能從事掘墓、背尸、挖糞類似的低賤工作。但巫神教確實也沒有規定賤民不能從事其他工作,這是一個小小的漏洞。

  當欒王得知作亂的這些欒人居然都是賤民,臉色相當不好。被絕罰的都是些潑皮無賴,他自然不認為這樣的人屬于自己的子民。

  唯一的問題是,欒旭城到哪搞來這么多賤民,絕罰可不常見,這里可是有數千人。

  “你們因為何事被絕罰?”欒王轉而詢問長老。

  這名長老名叫保生,是一名無姓欒族,在王面前,他深深的低下頭。

  “王,我們是自愿被絕罰。”

  “啊?”欒王愣住,“為什么?”

  竟然有人自愿被破墻絕罰歸入賤籍?

  “因為活不下去了。”保生長老老淚縱橫。

  保生和他帶領的欒族,原本是附近的農民,世世代代過著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

  半年前,領主去了一趟居戎城,帶回了五臺播種機和五臺收割機。領主讓幾個聰明蛋學會操縱這些龐大的機械,然后讓其他的農民統統滾蛋。

  保生等人失去土地,只好去別的領主那里看看還要不要種田的農民。

  結果每個領主都買了居戎的農機……

  大量農民失去生活來源,只能匯聚到城市中碰運氣。盡管白螺港到處都在招人,不過因為永恒契約的規定,欒人不能從事這些生產工作。

  不過沒關系,每座工廠門口,都坐著一位巫神教祭司。只要繳納少量的費用,就可以迅速辦理絕罰手續。

  欒王聽得瞠目結舌,這半年他一直在綠蘿洞天大本營備戰,不知道外面居然變化這么大,什么時候破墻絕罰居然成了獎勵,還要收費才能辦理?!

  陸遠倒是一點也不意外,資本的興起,第一步總是把農民趕出土地。永遠都是這樣,永遠第一個獻祭農民!

  “王,我們沒法活下去了,我們只想種地,我們錯了嗎?”

  在王的面前,保生長老泣不成聲。

  腌魚工廠的艱苦遠超這群可憐農民的想象,他們每一天都是地獄。他們不知道哪里錯了,只能將憤怒發泄在火車和鐵路上。

  或許他們認為,如果不是火車運來那些龐大的機器,他們的生活不會變得如此困苦折磨。

  這就是他們今天揭竿而起砸毀火車和鐵路的原因。

  “忘恩負義!”欒旭城罵罵咧咧,“如果不是我收留你們,你們早就餓死在街頭,連個收尸的都沒有!”

  “你們在我這里,有吃有喝有穿,還有工錢拿!”

  “怕你們辛苦,我還免費配發忘憂湯!你們知道要花多少錢嗎!”

  “真是一群白眼狼!賤民就是賤民!”

  欒王陷入為難,如果欒旭城沒有撒謊——他也沒膽子在王面前撒謊——那么保生等人的行為就失去了道義的支撐。

  欒旭城付錢,保生等人工作,公平合理,符合巫神教義。

  但保生長老的悲痛,也不是作假,這群人一定遭受了難以置信的痛苦。

  “陸遠,你認為他們誰對誰錯?”為難中,欒王尋求陸遠的意見。在他眼里,這小子聰明絕頂,或許可以明辨是非。

  陸遠說:

  “我不知道他們誰對誰錯,我也不應該現在進行判斷。”

  “在我的家鄉有一句至理名言,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不如我們一起去腌魚工廠現場調查,誰對誰錯自然明了。”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欒王指了指陸遠,“大智慧!”

  反正鐵路修好還要一點時間,暫時沒法前進,跑一趟腌魚工廠并不算耽誤時間。那些參與破壞鐵路的工人,暫時由近衛軍看管,等欒王現場調查之后,再行發落。

  欒旭城的腌魚工廠靠近海濱,欒王、陸遠、欒旭城和保生四人快馬,一個多小時之后抵達。

  工廠占地很大,門口有城防軍的護衛,院墻相當高,幾乎可以說是城墻。

  墻根下,一名衣不遮體的琴族倒斃,兩頭野狗正在啃噬尸體。幾個小吏手持木棍把野狗攆走,一頭一腳將尸體扔上獨輪小推車。

  推車上還有兩具差不多的尸體。

  “他們是怎么死的?”欒王攔住一人問道。

  手持棍棒的小吏被人無端拉住本來準備發火,一看領主大人居然在眼前,嚇得趕緊單膝跪下。

  “回大人的話,都是餓死的。”

  “都是活該,明明進了工廠有吃有喝,唉!”他補充了一句。

  欒王皺眉思索,欒旭城熱情的將他領到腌魚工廠中。在門廳旁有一個接待室,擺放著柔軟的沙發和各式飲料。

  “我一般在領主府處理政務,這里就是偶爾談談訂單,王上想看什么,隨便看。這里挺不錯的,就是味道不太好。”

  這是腌魚工廠,空氣里有強烈的魚腥味和腐爛的味道。

  “工人在哪?”欒王問,“我要看看他們是怎么工作的。”

  “啊?王要看生產車間?”欒旭城面露難色,“不太好吧,那邊有傷風化……好吧好吧,我們一起去。”

  欒旭城帶著一行前往腌魚生產車間。

  盡管陸遠有心理準備,他知道資本是個什么玩意。

  但就算是陸遠,也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偌大的廠房中,擠了五百多名工人,這個車間的工作是將送過來的鮮魚開膛破肚,清除內臟和魚鱗。

  腥臭的內臟撒的滿地都是,污水橫流,車間中空氣悶熱,蒼蠅掀起大片黑色的霧,蛆蟲肆意爬動。

  在鮮紅的魚肉、黃濁的內臟、粉白的蛆蟲和黑色的蒼蠅中,是一個個眼神麻木的工人。他們手上拿著鋒利的小刀,飛快的切割手邊的魚。只要慢上一點,監工的皮鞭就會狠狠落下。

  廠房中有欒族,也有其他族,有男有女,有垂垂老者,也有幾歲的孩子,但沒有人穿衣服,所有人都光著身子。

  道德廉恥在他們身上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機械重復的軀殼。

  “這里!撿起來!”指著一堆已經被踩爛的魚內臟,欒旭城怒氣沖沖破口大罵,“你們晚上不想吃飯了嗎?!”

  一名監工趕緊跑過來,點頭哈腰的將混合著蛆蟲的內臟收攏到一個大籃子中。這些魚內臟,就是工人們的伙食,混著上攪碎的魚鱗,就是他一直吹噓的“白螺魚羹”。

  欒旭城是個顆粒歸倉的人,真是一點都不會浪費。

  “他們為什么不穿衣服?”欒王臉色鐵青。

  “嗨,在這里什么衣服也遭不住啊。”欒旭城給自己找補了一句,“但我確實給他們每人都發過一套衣服。”

  欒王沒有再理睬欒旭城,他蹲在一位年輕的姑娘旁邊。

  這個姑娘的胸前還綁著一個嬰兒,應該是她的孩子,嬰兒瘦的像根干柴。在用小刀處理魚的間隙,她不停試圖給孩子喂奶,但嬰兒不肯咬,一直在瘋狂哭鬧。

  她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

  “你的其他手指呢?”欒王柔聲問道。

  過了好一會,年輕姑娘才意識到有人在問她話。看到欒寓身后站著的大人們,她畏懼的縮縮頭,目光中這才有了一點生命的色彩。

  “回大人的話,手指被割掉了。”她示意手中的小刀,“我有點笨。”

  “你每天工作多久?”

  “回大人的話,一天工作20個小時。”

  “……你有休息日嗎?”

  “回大人的話。”姑娘難過的看看懷中的嬰兒,“休息就沒有吃的。”

  在問話的過程中,她懷中的嬰兒一直在瘋狂哭鬧。欒旭城耐心耗盡再次破口大罵:

  “大人問你話,你就好好回答!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喂奶,多喂點忘憂湯!忘憂湯解決一切麻煩!”

  姑娘木訥的點頭答應,監工拿來一個小瓶,舀了一小勺淡黃色的液體送到嬰兒嘴里。

  非常神奇的,嬰兒立刻停止哭鬧,香甜的睡過去。

  “這是什么?”陸遠搶過監工手中的瓶子。

  “忘憂湯啊。”欒旭城吹噓道,“這玩意可好用了,就是有點貴。”

  陸遠用舌尖嘗了一點,到底什么東西這么神奇。

  …鴉片…呵呵…

  怪不得那個年代流行把資本家掛路燈。

  真的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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