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藍沐卿等人突然感覺一陣冷風襲來，抬頭一看發現陸錦霄下樓了。
藍沐卿小聲嘟囔道：“這人真是太可怕了。下次他要是再來，我得先請假，避開跟他見面。”
蘇意禾扶著陸錦霄坐上輪椅，跟程繼尋說：“弄完了嗎？走吧。”
藍沐卿好奇道：“你們干嘛去啊？”
蘇意禾笑答：“去柯伯伯家。”
藍沐卿想也沒想地問道：“去他家干嘛啊？”
話已經脫口而出，問完就后悔了。
她總是習慣性地追問，明知道知道容易被懷疑，可還是忍不住。
另外一個原因，她擔心蘇意禾。
蘇意禾說：“我這段時間太忙，就把參加國際工藝品展覽的事情放一邊，現在有時間了，過去找柯伯伯聊聊作品的事。”
藍沐卿問道：“那為什么要叫上程繼尋啊？”
蘇意禾說：“程繼尋的父親跟柯柏書是親兄弟，所以也不是外人，而且他還會做我的助手。所以就讓他一起去聽聽。”
藍沐卿若有所思，像是下了決心，“我也去！”
她不想蘇意禾吃虧，覺得她斗不過柯柏書。
她跟著去，也許還能幫上忙，雖然也不知道能幫上什么。
蘇意禾笑道：“你就別去了，跟林星暉留下來看店吧。萬一有人來鬧，林星暉一個人搞不定，你得留下來幫幫他。”
藍沐卿堅持道：“那就先關店，我陪你們去一趟柯家。”
她剛要跟上來，突然對上陸錦霄凜冽的目光，就被嚇得一哆嗦。
她立馬改口：“那行，我就不去了，留下來看店吧。”
被這雙可怕的眼睛看一眼，她心虛得要命。
不過怎么感覺在哪里見過這雙眼睛？
林星暉好奇道：“師姐，你們剛才說的柯柏書，是那個工藝品大師嗎？”
蘇意禾點頭道：“是啊，你認識？”
林星暉忙說：“不認識，就是感覺耳熟。”
蘇意禾笑道：“正常，畢竟他名氣大。我們走了，你們有解決不了的問題記得打我電話。”
“好的師姐，你們路上小心。”林星暉乖巧地招了招手。
陸家司機已經開車過來，幫忙把陸錦霄扶上車，然后把輪椅放到后備箱。
林星暉望著離開的車子若有所思，口中喃喃一個名字：“柯柏書……”
藍沐卿心思重重，擔憂道：“希望他們沒事。”
柯母剛從外面逛街回來，在門口就看到蘇意禾等人從車上下來。
她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他們來做什么，不過表面上還是熱情幾分。
“意禾，你們怎么來了，今天不忙啊？在陸家住得挺好的吧？”
蘇意禾笑道：“挺好的，我過來跟柯伯伯說點工作的事情。”
柯母看向程繼尋，問道：“這孩子看著挺眼熟的，是誰家的孩子啊？”
蘇意禾答道：“他是程繼尋。”
程繼尋補充道：“柯伯母您好，我父親是程浮生。”
柯母恍然大悟：“我說怎么這么眼熟，原來你是他的兒子，你們兩父子長得挺像的。你父親現在怎么樣了，你母親還好吧？”
程繼尋說：“我父親已經過世了，我母親身體還好。”
柯母神色一愣：“什么？你父親過世了？什么時候的事？”
程繼尋笑道：“很久了。”
柯母臉色尷尬一瞬，招呼道：“你們進來吧。”
柯柏書正在大院子里澆花，看到幾個人進來，眼睛瞇了瞇。
柯母邊走邊看向輪椅上的陸錦霄：“陸總，早就聽說你年紀輕輕就能管理公司了，這也太厲害了，簡直是天才啊。意禾嫁給你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伯母沒什么可求的，希望你們小夫妻長長久久，恩恩愛愛，一輩子和和美美的。”
只有他們夫妻關系好，蘇意禾才不會纏著她兒子。
陸錦霄不搭理人。
柯母感到尷尬，但也聽過陸錦霄名聲的傳言，所以礙于身份和地位，她也沒辦法發脾氣，只能忍下。
柯柏書急忙放下水壺，快步迎上來：“快屋里坐，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我好早點給你們煮茶呀。”
蘇意禾也笑著打招呼：“柯伯伯中午好，我們沒打擾到您休息吧？”
柯柏書把他們請到屋里，“這是哪里的話，我現在天天在家閑的很，這不，只能煮茶澆花，實在沒別的可做的。你伯母不讓我出門，怕我突然犯心臟病了倒在外面。”
柯母怒瞪他一眼，又笑著說：“意禾，你幫伯母勸勸他，一把年紀還總任性呢，醫生都說他不能受刺激，他還不聽。心臟的問題能是小問題么？我說話，他不愛聽，覺得我沒他有文化，所以就說我說的都是歪理。你評評理，我說的對不對？”
蘇意禾笑道：“伯母說得對，不管怎么樣，身體最重要。伯伯，您就多聽聽忠言吧，有些事能不做就不做了，不然誰也不知道會產生什么后果。”
柯母說：“是啊，幾十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柯柏書笑哈哈地說：“我現在情況挺穩定，只要不受刺激就行，所以我現在修身養性，保持心情平穩就沒事。你們都別擔心了。”
他看向程繼尋，自然是認識的，之前的蘇家店鋪見過面。
他笑道：“小伙子，我跟你爸爸是師兄弟，你跟意禾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沒事也可以常來玩，大家都不是外人。”
柯母驚訝道：“程浮生真的不在了？他年紀輕輕的，怎么說沒就沒了？怪可惜的，聽說蘇老爺子當年很看好他的嘛？”
柯柏書感嘆道：“是啊，天妒英才啊。”
程繼尋開口道：“我今天過來，確實想跟您打聽一點事情。”
“哦？”柯柏書神色變幻，“什么事？”
程繼尋表情嚴肅：“我最近收到一份快遞，好像是我父親生前畫的稿子。但是我不確定，您眼力好，能不能幫我鑒別鑒別？”
柯柏書的表情果然發生了變化，語氣有些急切地問：“什么稿子？稿子在哪里？”
程繼尋從包里文件夾，放到他面前：“就是這個。”
柯柏書臉皮抖了兩下，盯著文件夾說：“你不認識你父親的筆跡嗎？”
程繼尋說：“我那時候還小，過去太久已經記不清了。我父親當年被蘇爺爺逐出師門后，家里就沒有他的作品了，所以我也不確定。現在就想過來問問您，這是不是他的東西。”
柯柏書緩緩拿起文件夾，內心震驚無比，他找了這么多年，一直沒找到，如今突然出現，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那個給程繼尋寄快遞的人又是誰？
他在腦子里把可疑的人都過了一遍，最后覺得人人都可疑。
他不相信任何人。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想干什么？
柯柏書現在很想毀掉這份畫稿，他毀掉那么多證據，只有這個是他一直沒找到的東西。
這份畫稿也是他走到今天的禍根，當年就是因為這個東西，他才走上了不歸路。
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做什么，緩緩翻開畫稿，他對每一頁的內容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他自認為比畫者本人還要記憶深刻，因為他研究了很久。
程繼尋看著他的臉，問道：“您看出來了嗎？這是我父親的原稿嗎？”
柯柏書臉皮抖了抖：“是，沒錯，這確實你父親的原稿。沒想到他還有遺作在世。”
程繼尋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您以前說跟我父親見過面但不熟悉，沒想到你對他的畫作這么了解，倒是讓我這個親生兒子自愧不如了。”
柯柏書故作鎮定，笑呵呵道：“這很正常，你也說了，你那時候還小，記不清很正常。我是內行人，而且你父親的畫風比較好認，不像那些隨大流的畫者。”
程繼尋點點頭：“那倒是。”
柯柏書把畫稿放下，起身說：“我去拿點茶葉，你們先坐一會兒。”
柯母插不上話，但是又想圍觀，所以就東問西問。
“這畫稿要是拍賣，應該也值錢吧？畢竟是蘇大師的親傳弟子的作品。”
程繼尋說：“那是自然，父親當年剛畫完這本畫稿，就已經有人眼饞了，放了這么多年，至少還有收藏價值。”
柯柏書捏著茶葉的手頓了頓，然后恢復冷靜，轉過身來，已經恢復從容。
“賣什么賣啊，他父親好多作品都沒了，這個當然要留下來，給他做個紀念也好。”
程繼尋困惑道：“不過有一點，我現在還想不通。當年我父親要用這個畫稿做出工藝品賣的，可是有一天他說畫稿丟了，之后就被人說他抄了別人的畫。我怎么也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么。柯伯伯，您能不能告訴我，我父親到底是怎么被逐出師門的？”
“唉……”柯柏書嘆氣：“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你父親也不在了，還說那個干什么？別提了，就讓這件舊事過去吧，都別提了。”
程繼尋說：“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父親臨終前，我看出他心里有遺憾。”
柯柏書神色悵然：“哪個人臨終前沒有遺憾？我們每個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有遺憾，現在能做的就是讓遺憾越少越好。孩子，你也別多想了，你只要記住，你父親是個好人，那就行了。”
程繼尋問道：“看來您真的知道內幕，麻煩您告訴我，不然等我死的時候，這也是我的遺憾。”
柯柏書把茶葉放在茶壺里，笑道：“不說了，不說了。”
程繼尋神色慍怒，他自然知道罪魁禍首就是柯柏書，無非是想讓他親口說出來罷了。
他也知道，這就是做夢，這個人這么狡猾，怎么可能自曝？
柯母聽了半天，覺得這些話題很無聊就走開了。
蘇意禾笑著說：“柯伯伯，我帶錦霄上衛生間，方便吧？”
柯柏書招呼道：“方便，當然方便，用不用幫忙？繼尋，你去幫幫忙。”
蘇意禾婉拒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說完就推著輪椅去找衛生間了。
客廳里留下柯柏書和程繼尋兩個人。
柯柏書一邊煮茶，一邊分出一部分精力觀察程繼尋。
這小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剛才說話的態度，可以理解為迫切了解父親的過去，也可以理解為對他不滿。
程繼尋正忍著怒氣，憋著不說話。
柯柏書遞給他一個茶杯：“不等他們了，你嘗嘗。”
程繼尋默默接過，沒有喝，沉聲問道：“柯伯伯對我父親了解多少？”
柯柏書笑道：“談不上了解，只是偶爾從別人口中聽了幾耳朵。怎么，你想問我什么嗎？”
程繼尋說：“我爸曾經跟我說過，人生在世，要活得不愧于心。我心里一直記得這句話，所以他被逐出師門，我始終理解不了。”
柯柏書嘆氣：“看來你還是對這件事耿耿于懷。”
程繼尋承認道：“不錯。從那件事發生到現在，我一直被困擾著，因為理解不了，所以想求一個真相。”
柯柏書深深地看著他：“就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真相，還有什么意義嗎？你父親還能活過來嗎？”
程繼尋說：“至少他能瞑目。”
“瞑目？”柯柏書笑道：“這世界若是真的有鬼神，壞人早就受到應有的懲罰了。你小小年紀還迷信這些。聽伯伯的話，既然你選擇在蘇意禾的店里工作，那就用心經營自己的生活，別再想這些沒用的了。”
程繼尋緊緊握拳，紅著眼睛看著他：“在你眼里，一條命沒了就沒了，我追求真相就是沒用的事？”
柯柏書反問：“不然你想怎樣？你非要拉個人給你父親陪葬？還是殺幾個人幫他泄憤？你父親是情緒影響，心力交瘁，最后身體扛不住才病死的，并不是別人殺他的，你找誰報仇？”
程繼尋說：“放心，我不會做這種傻事的。”
柯柏書說：“那不就行了？當年是蘇意禾的爺爺把你爸爸逐出師門的，你現在不是跟蘇意禾關系挺不錯的么？為了蘇意禾，你也別再追究了。就算你蘇爺爺做錯了，他人也已經過世了，你在追究下去有什么意義？最后你跟蘇意禾還能做朋友么？如果死后真的有靈魂，說不定你蘇爺爺和你爸爸在另一個世界已經見面，一笑泯恩仇了。”
程繼尋憤怒地瞪著他，想說點什么，最后還是忍住了。
柯柏書勸道：“你現在年輕，應該為你母親多多考慮。她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你得好好孝順她，不能讓她操心。如果你什么時候想換個工作環境，可以隨時來找我，我能幫的一定會幫你。”
程繼尋不想破壞蘇意禾和陸錦霄的計劃，所以只能選擇忍耐，要是換作以前，他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質問，甚至動手打人了。
他才不管對方是不是老年人，不過是壞人變老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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