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水喝了一口茶水，很淡定地說：“按照縣委常委會議事規則，縣委書記末位發言。很顯然，張書記違反了規定。既然是議事規則，那就應該人人遵守。
縣委常委會是集體決策，不是一個人說了算。還有，任何人都不能以權代法，以權壓法！
縣委常委會能決定一個人有罪、無罪嗎？沒有！縣委常委會能將一個涉嫌犯罪的人定性為無罪嗎？也沒有！”
張瀚元鼻子都氣歪了，沒想到李恨水與他針鋒相對。他心中罵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依仗著邱少林護著，都不知天高地厚了！和我斗，你還嫩著點！
張瀚元黑著臉說：“整頓娛樂場所算不算重大問題？縣委常委會可以研究任何重大問題！
由于整頓娛樂場所牽涉到李書記和石書記。根據回避制度，你們兩人在此議題上回避！”
回避正合李恨水的本意。
就算不回避，他也會頂著壓力，拒絕釋放石小龍。
李恨水和石進滿相繼走出會議室，去外面等候室。
不像石小龍那樣囂張，石進滿圓滑得多。
石小龍充其量只是一個莽漢，而石進滿是一只修煉成仙的老狐貍。
“李書記，小龍的事，還希望你高抬貴手……”
石進滿言語謙虛、誠懇，甚至有些低聲下氣。
“石書記，依法辦事吧。”
會議室，李恨水走后，紀委書記陳蘭發言：“我認為，縣委常委會可以研究娛樂場所整頓問題，但無權研究對于石小龍的處理問題。
石小龍是違法，還是犯罪，公檢法會依法辦案。任何人都不能以權代法、以權壓法。
在我看來，李恨水書記并沒有擴大化。因為到目前為止，只查封了一家會所和一家酒吧，其他合法經營的會所和酒吧并沒有受到影響。
我認為，娛樂場所只要合法經營，消費者合法消費，擔心什么呢？
誠然，娛樂場所發達成為云河縣的一張名片，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健康有序發展的基礎上。靠黃賭毒吸引消費者，注定不會長久。”
不少常委都發言。
與以往常委們一邊倒支持張瀚元不同，今天的會議，很少有人旗幟鮮明支持張瀚元。
有的人明確支持李恨水，比如陳蘭。
有的人雖然不是明確支持李恨水，但看得出來，傾向于支持李恨水。
有的人則含糊其辭，態度曖昧。比如縣委副書記竇勝利。
竇勝利抿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地說：“我認為，娛樂場所健康有序發展很重要，整頓有必要，但不應擴大化，也不能擴大化，畢竟，娛樂產業是云河縣的一張名片。
但目前為止，縣公安局并沒有擴大化，沒有過度打擊整頓。”
竇勝利態度曖昧，說了一大堆話，卻沒有實質性內容。
縣長趙博發言：“我旗幟鮮明地支持縣公安局整頓娛樂場所，娛樂場所必須健康有序發展，決不能成為滋生犯罪的溫床。
石小龍是否涉嫌犯罪，是公檢法的事，常委會無權研究。”
趙博話語不多，但態度明確，與李恨水、陳蘭的觀點近乎一致。
最后舉手表決，大多數常委同意，常委會不宜研究這些問題，不宜對石小龍是否犯罪定性定調。
張瀚元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之前，他牢牢掌控縣委常委會的節奏。任何一個議題，只要他支持的，都能通過。
但今天，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其實，常委們都是人精，都聽到了風聲。
張瀚元的大靠山是姚金明，姚金明一死，大靠山轟然倒塌，張瀚元就成了沒有爹媽的苦孩子。
桑兆慶被抓，羅春陽被抓，說不定下一個就是張瀚元。
而且，坊間傳聞，上面已經對張瀚元展開秘密調查。
更有消息靈通人士得知，桑兆慶已經將張瀚元供了出來。
這些年，張瀚元在云河一手遮天，大權獨攬，撈了很多好處，其他人不是不知道。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而且，縣委常委會研究娛樂場所整頓問題，不合時宜，研究石小龍是否涉嫌犯罪，更是越權。
現在還跟著張瀚元研究不合時宜，甚至越權的事，不是傻，就是蠢。
常委們都是人精，怎么可能干傻事、蠢事？
當然，個別張瀚元的死黨除外。
死黨也不是傻、蠢，而是無路可走，只能跟著張瀚元，一條路走到黑。
張瀚元黑著臉，今天的常委會是他在云河縣的一個分水嶺。從今天起，他掌控縣委常委會節奏的歷史就要翻篇了。
最高興的莫過于趙博。
趙博本來就和張瀚元不和。
張瀚元失勢或者倒臺，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張瀚元倒臺，趙博有望接任縣委書記一職。
雖然可能性不是很大，但畢竟有希望。有希望就有動力。
陳蘭給還在外面回避的李恨水發了條消息：李書記，你贏了。
李恨水心中一喜。這結局出乎他的意料，說明張瀚元已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
也許，常委們都已聽到風聲：張瀚元倒臺指日可待了。
失望的除了張瀚元，還有石進滿。
本來，石進滿信心滿滿，張瀚元主持召開常委會研究石小龍問題，按照慣例，張瀚元說什么，常委會都會研究通過。
然而，這一次，張瀚元失算了。
常委會散會后，趙博讓李恨水去趟他的辦公室。
“李書記，你可能也聽說了，常委會上，我是表態支持你的。張瀚元太過分了，常委會研究石小龍是否涉嫌犯罪！常委會是法院嗎？”
李恨水笑笑：“謝謝趙縣長的支持。”
趙博問：“李書記，是不是聽到一些風聲？上級正在秘密調查張瀚元？”
李恨水故作驚訝：“趙縣長，有這回事？我還真不知道。”
“不會吧？李書記，你可是市紀委下來的。應該比我消息靈通吧？”
“那也不是。這種事都是保密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風聲。也許是謠傳吧。”
“無風不起浪。我不相信會是空穴來風。看張瀚元在常委會上的囂張跋扈的樣子，恐怕只有他不知道，上面正在秘密調查他。或者，他也聽到風聲，但要么不當回事，要么無可奈何。
我忽然想起一句話：秋天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雖然石小龍仍然心存僥幸，拒不交代問題，但由于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警方已經對其執行逮捕。
周六，杜芙蓉打來電話，說周日和女兒喬安要來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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