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京都，藍鯨大廈樓下，瑪瑙湖邊。
大廈的燈熄了一半，倒影在湖水中央。
到了這個時間，加班的職員們幾乎也走的差不多了。
側面通體由玻璃打造的商鋪門口，擺放著一張木制的小圓桌子。
桌子上擺著一盤涼拌皮蛋，一盤花生米。
兩個男人對面而坐，有個身材窈窕的姑娘正在門口一側搭建的簡約灶臺上忙碌著，像是京都這種到處都是冰冷建筑的環境里，能有這番滋味，倒是多了一絲煙火氣息。
四面有不少高樓大廈，坐在瑪瑙湖邊安靜對飲，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夏祈雪炒菜的動作很嫻熟，不大會的功夫，一盤熱騰騰的青椒炒肉就端了上來。
她給兩個男人遞過剛洗好的碗筷，隨后又把兩個玻璃杯放在兩人面前。
指了指杯子，又指了指兩人手里的啤酒瓶，隨后微微擺手。
江洋看懂了，這姑娘的意思是讓他們用杯子喝，不要用瓶子對嘴吹。
白承恩點頭，拿起啤酒瓶倒進了杯子里，感慨道：“事實證明，有個女人在身邊，就是比糙老爺們湊在一起滋潤些。”
“最起碼，不用跟著你吃方便面。”
白承恩拿起杯子：“對吧兄弟。”
江洋道：“帶你蹭那么好的飯也堵不上你的破嘴，再說了，我身邊缺女人嗎？你哪次去家里，不是你弟妹親手給你做飯啊？”
白承恩笑了笑：“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就比如說今天，要不是人家祈雪，咱倆估計現在還餓著肚子，就算是下館子，恐怕這個點還沒吃到嘴里呢。”
“這關鍵啊……”
“不衛生。”
白承恩對著江洋擠了擠眼睛，把杯子里的啤酒喝進了肚里。
江洋摸著下巴，認真打量著白承恩：“白承恩同志，話里有話啊？”
白承恩笑了笑：“沒有。”
“吃菜。”
白承恩拿起筷子：“就當在自己家，別客氣。”
說罷夾起炒好的肉絲就往嘴里塞。
一邊塞一邊驚嘆：“嗯！”
白承恩瞪大眼珠子。
“嗯嗯嗯！”
“好味道。”
白承恩豎起大拇指：“板板整整的農家菜，祈雪這丫頭的手藝，真是沒的說。”
對于白承恩的稱贊，夏祈雪靦腆一笑。
江洋瞇著眼睛：“好家伙，吃個青椒炒肉還吃出境界了。”
白承恩捂著嘴：“是媽媽的味道……”
江洋轉頭看向夏祈雪：“祈雪，聽見了嗎，老白叫你媽。”
對于兩人的沒正經，夏祈雪已經不止一次見了，笑著搖了搖頭沒理會，繼續炒菜。
白承恩道：“你奧特了，‘媽媽的味道’是最近剛流行起來的話，來自一個速凍水餃的廣告。人家是形容這餃子做的好吃，跟媽媽親手包的一樣。所以我是在夸祈雪的手藝好，不是認她當媽。”
“可以認。”
江洋喝了一口啤酒：“認了媽，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來蹭飯了。”
說罷也夾了一口菜塞進嘴里。
兩秒鐘后，江洋捂住嘴：“媽媽的味道……”
商鋪門口傳來了歡聲笑語，氣氛很是輕松。
夏祈雪自從來到這里以后，跟所有人相處的都很融洽。
沒人欺負她，也沒人看不起她，歧視她。
一切都跟她想象的不一樣。
她到今天都不知道江洋到底是什么身份，白承恩是什么身份。
她只能看到所有的人都叫他們“江總”和“白總”。
對于這個“總”和那個“總”，對于公司里的這些個級別，夏祈雪的腦子里是沒有任何概念的。
她只知道能被稱為“總”的，一定都是大領導，都是有權利的。
這棟大廈里的所有人都很尊敬“江總”和“白總”。
可這兩位老總很奇怪，會經常到她這里來坐一坐。
要么坐著喝茶，要么坐著看報紙，甚至有中午的時候會躺在商鋪門口的搖椅上小睡一會。
夏祈雪認真觀察過，這兩個“老總”在的時候，生意要比平時好的多，而且無論是哪個年齡段的人到這里買東西，都比平時“規矩”多了，也有禮貌多了。
她剛剛到商鋪的時候，還會有年輕男子調侃她，也會有人說三道四。
自從這兩個“老總”有了這個習慣以后，那些不好的現象全沒了。
起初，知道了這兩位“老總”不簡單，夏祈雪的心中是有些害怕他們的。
權力這種東西在普通人的眼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畏懼。
可無論是江洋還是白承恩，好像每次出現的時候，都好像跟她特別“熟”一樣，而且臉皮特別特別的厚。
他們想吃什么就自己拿，想喝什么就自己倒，甚至會毫不客氣的讓夏祈雪干這個，干那個。
當然，最終他們都會給錢。
錢給的剛剛好，不多不少，但總會占點小便宜。
這個“便宜”不是指那方面的“便宜”，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東西。
一根棒棒糖，又或者是一個茶葉蛋。
他們總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無形中就讓彼此拉近了距離。
好像這兩位“老總”并沒什么架子，就好像是兩個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賴皮”哥哥。
他們會開各種玩笑，會互損，互罵，當著夏祈雪的面丑態百出。
可是當兩個人單獨出現的時候，看起來又是那么的“一本正經”。
時間長了，夏祈雪已經麻木了。
但從此也對這兩個“老總”沒什么畏懼了，甚至有時候還會跟他們融入一起，開開玩笑之類。
這種相處方式讓夏祈雪第一次覺得，自己跟普通人沒什么區別，讓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并不“低人一等”，讓她忘記了自己的缺陷，忘記了自己不會說話，忘記了自己那糟糕的童年和往事。
藍鯨大廈，瑪瑙湖邊。
如果可以，夏祈雪愿意在這里呆一輩子。
她看著湖水，看著湖對岸，心中這么想著。
湖邊的夜色很美，柳枝在微風的吹動下，嘩啦啦的響。
江洋和白承恩坐在那里喝著啤酒，低聲說著什么，臉上的“惡趣味”沒了，恢復了認真之態。
夏祈雪知道，他們這是要談正事了。
于是把最后兩盤菜放在桌子上，自己便回到商鋪里收拾衛生了。
“兄弟，你說……華洲銀行，真的會破產嗎？”
白承恩點燃一支煙，看著江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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