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瑩瑩自言自語說了好一陣，忽地覺察出氣氛的凝滯。
猛地抬頭，正對上尹明燁深不見底的眼睛。
她心頭一跳，說話都結巴起來，“外……外公……”
“……”
詭異的沉默。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固結，一片靜止，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讓你學了這么久的規矩，這就是你學出來的結果？”
“忘恩負義，口吐狂言，不知所謂！”
“還有沒有點我尹家人的風骨！”
一句句話，如同利刃，直挺挺扎到孔瑩瑩身上。
她搖晃了下，臉上的血色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神情肉眼可見的慌亂和心虛。
到尹家的這些日子，孔瑩瑩基本上一直和施巧姝待在一起。
尹老太太對她是全然的信任，不管做什么，不要說指責，就是半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以至于，
她得意忘形，幾乎要忘了，自己這個千金小姐的身份，是從岳云芷那里偷過來的！
尹老爺子剛剛這些話，不會是懷疑什么了吧？
“爸。”
尹克瑾瞄了一眼搖搖欲墜的人，出聲勸解，“瑩瑩還小，說話不過腦子，您別生氣，回頭我叮囑千雨，好好教教她。”
“您放心，給秦少和岳大夫的謝禮已經備好了，明日我便和二弟親自登門道謝。”
見老爺子臉色還是不虞，尹克瑾頓了下，補充道：“若是秦少方便，回頭咱們把人請到家里，好好答謝一番。”
果不其然。
這話說進了尹老爺子的心坎里。
請回家好！請回家他就能光明正大看看外孫女了。
至于方不方便的問題——
老頭子要看外孫女，他秦修則敢不方便嗎？
“哼！”
尹明燁從鼻子里擠出兩聲悶哼，臉色緩和了不少，由著兩個兒子一左一右攙扶自己上車。
孔瑩瑩頓時覺得落在身上的壓力減輕了大半。
長長松了一口氣，險些栽倒在地。
半晌，才掙扎著邁開步子，跟上去。
打量著眾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外公，舅舅，對……對不起，我……我就是太擔心小舅媽，所以才一時口不擇言。”
孔瑩瑩垂下頭，聲音帶著哭腔，“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
“外公知道，你因為桃村的事兒，不喜歡他們倆。但秦家小子和岳丫頭，怎么說也是你小舅媽的救命恩人。”
孔瑩瑩初回到尹家的時候，就曾顛倒黑白、添油加醋地控訴過岳云芷如何如何苛待折磨她。
尹老爺子也就揣著明白裝糊涂，繼續陪她演這出戲。
“該有的禮數，咱們不能丟。”
雖然還是繃著臉，但語氣和藹了許多。
不似之前那般凌厲，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教導。
“我知道了外公。”
孔瑩瑩乖巧地應了一聲。
懸著的心，安然放回肚子里。
——
與此同時。
秦家的小院里。
秦母正揪著秦修則的耳朵，氣急敗壞地教訓人。
“你個臭小子，你可氣死我了！”
“你說你，你自己要去立功也就算了，男子漢大丈夫，保家衛國那是天經地義，你……你，你竟然還帶著芷兒去給你沖鋒陷陣！”
“你真是氣死我了！有你這么當丈夫的嗎？”
秦母低吼了一聲，猶覺得不解氣。
抬起胳臂，就朝著秦修則的腦門就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悶響，一聽就是用了好大的力氣。
岳云芷就抱著安安，盤腿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熱鬧。
見他挨打，登時咧著小嘴，笑得花枝亂顫。
小身子還一抖一抖，樂得不行。
“媳婦兒——”
直到接到男人遞過來的幽怨的視線，才良心發現地收斂了笑意。
小跑過來，攔下秦母又抬起來的胳膊。
“媽~您就別怪阿則了，是我非要過去的嘛~”
“傻孩子，媽是心疼你！”
秦母在她的額頭上點了點，到底沒舍得用勁兒。
“媽~”
岳云芷抱著她的胳臂貼了貼，軟軟糯糯地撒嬌：“在y國這些日子都沒吃飽，想吃媽煮的面。”
果然。
一聽說她想吃面，秦母的注意力頓時就被吸引走了。
也忘了繼續教訓兒子。
“這簡單，媽現在就去給你煮！”
“還要臥一個荷包蛋！”
“知道知道。”秦母笑吟吟地應下，“媽給你臥兩個！”
半開放式的廚房，不一會兒就響起了鍋碗瓢盆乒乒乓乓的聲音。
讓人安心的調調。
秦母干活麻利，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端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打鹵面。
“慢些吃，鍋里還有。”
心疼兩個孩子在外面吃不好，秦母特意把分量做得足足的。
直到確定他們吃得飽飽的，才催著人回房歇息。
”媽，那我和媳婦兒先回屋了。”
“快去快去，這些日子肯定沒睡好，好好睡上一覺。”
“嗯。”
秦修則拉著小姑娘進屋。
這一覺，從下午兩點，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太陽曬屁股。
“唔~”
岳云芷懶洋洋地睜開眼，一手擋著透過窗簾縫隙溜進來的陽光，一手下意識地朝身側摸過去。
觸手冰涼。
意外地摸了個空。
迷迷瞪瞪的人霎時清醒了大半。
裹著被子爬起來才發現，一旁的枕頭下面，壓了一張字條。
抽出來掃了一眼，是熟悉的字跡。
“媳婦兒，我去趟軍區，很快回來。”
按照規定，秦修則他們昨天就應該匯報情況，但慕容老爺子顧念著他們一路跋涉，身心俱疲，特意延后了一天。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過去了。
“不出意外，你的軍銜這次應該能往上提一提。”
從軍區出來，慕容書君和秦修則邊走邊道。
他也是從老爺子那兒聽到了些風聲。
“對了，還有你媳婦兒，上面原本打算一塊兒嘉獎，但被爺爺壓下來了。”
慕容老爺子這一輩的人，對尹家當年的慘劇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他的意思是，岳云芷當下，還是低調些好。
”老爺子費心了。”
秦修則點點頭。
他原本也是這么打算的。
只是沒想到老爺子先一步幫他安排好了。
媳婦兒現在，確實不適合太招搖。
“報告！”
正說著話，一輛車忽然從遠處火急火燎地開過來。
一個急剎，停在兩人面前。
慕容老爺子身邊的親兵，神情嚴肅地跑過來。
“少爺，秦少，老爺子請你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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