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視線直白又坦誠。
只一眼，田寧就低下頭，捧著杯子小口小口的喝著，她的鼻尖被升騰的熱氣蒸出一層細密的露水。
溫熱香甜的液體在舌尖滑過，順喉而下，慰藉空蕩蕩的腸胃，很快化成熱量輸送至四肢百骸，她青白的臉頰迅速暈出紅暈，宛若桃花，又似朝霞，美得灼人眼。
嚴柏的喉結滾了下。
田寧似有所覺，抬頭疑惑看去，嚴柏迅速別開視線，低頭翻找竹筐：“我上午在供銷社買了些紅棗，你要吃嗎？”
“不用了，我有這杯奶粉就飽了。”
田寧忙擺手制止，只是話沒說完，那包的紅棗就被嚴柏翻出來遞到她眼前。
一時間，田寧不知道該接還是該推，不過她很快想到了辦法，朝東東招手：“東東過來吃紅棗，跟你爸爸道謝。”
“好噠媽媽。”東東蹬蹬跑來接過紅棗，澄澈的大眼睛彎了起來，“謝謝爸爸。”
嚴柏嘴角彎了下，寬大的手掌落在東東頭上揉了一下。
田寧三兩口將杯中剩下的奶粉喝完，立刻將身上的長款棉衣脫下來塞給他：“我現在不冷了，你穿上吧。”
有食物化成熱量源源不斷的供應身體，她確實不冷了，還有些熱，她剛掏出帕子，卻見男人微微曲起的手指幾乎要觸到她的鼻尖，田寧驚得倒退。
妻子嬌俏的鼻尖微微泛紅，還有一層細密的汗水，仿若晨間在花瓣上滾動的露珠，嚴柏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就見她受驚倒退，嚴柏醒過神，立刻收回手指道：“把汗水擦掉，一會車開起來，會有寒風灌進來。”
他說完這話，立刻轉身下車，手里還搭著棉衣。
田寧愣了一下，沖著他的后背提醒道：“先把棉衣穿上再下去。”
嚴柏的手已經搭在油布簾子上，有寒風透過拉開的縫隙直沖他的胸口，單薄的襯衣根本無法抵擋，他卻沒覺得寒冷，反倒覺得有股滾燙的熱力通過跳動的心臟瞬間運送到身體各處。
他回過頭，望見田寧迅速背過身照看兩個小的，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嚴柏眼底漾出笑意，穿上棉衣沖著她的后背道：“我去把王嬸子叫回來，一會兒就能出發了。”
“辛苦你了。”田寧頭也不回地說道。
這時，油布從外掀開，王嬸子笑呵呵道：“不勞煩你們找我，我回來了。嚴柏，路上開穩點，別顛著小田和孩子們。”
“好。”
轟的一聲，發動機啟動，拖拉機噠噠開起來，速度不慢且平穩。
王嬸子坐在矮凳上，看向把著嬰兒車的田寧說道：“要說開車穩當還得是嚴柏，不過這回去的車比上午來時還要穩當。”
王嬸子眼里滿是揶揄的笑意。
田寧還不知如何接話，東東這小人兒也認真點頭：“是比早上穩些，但我更喜歡車子蹦起來，弟弟也喜歡，對吧。”
兩輛嬰兒車被牢牢固定在車頭前面，一點都不晃，東東抓著男娃的嬰兒車，后半句話是對著男娃說的。
男娃咿呀一聲，沖哥哥吐了個泡泡，然后咯咯笑起來。
田寧失笑，掏出帕子給東東擦臉，又伸手刮了下男娃的小鼻子：“就你調皮。”
“調皮好，調皮的孩子才聰明。”王嬸子笑呵呵道。
女娃咿呀一聲，似在不服氣，小胖手抓著橫板，在嬰兒車里蹦跳了兩下。
王嬸子忙又哄道：“西西也聰明，小田老師養的孩子就沒有不聰明的。以后呀，你們要孝敬媽媽，她可是為了你們幾個小的，在城里沒待幾天就趕回來咯。”
兩個小的還不太會說話，咿咿呀呀地說著火星語。
東東卻是懂事的，急切地抱住媽媽的胳膊說道：“媽媽，等我長大了肯定孝敬你，掙好多錢孝敬你……”
田寧被逗笑了，揉著他的小腦袋說道：“媽媽不用你掙錢孝敬我，你只需要健康的長大，為咱們國家貢獻一份力量就可以了。”
東東聽不太懂媽媽的后半句話，卻堅決地說道：“媽媽，我以后肯定會掙很多錢，跟爸爸一樣把錢都給你。”
田寧：“……”
王嬸子撲哧樂了，一邊朝著前頭看，一邊笑道：“東東果然是孝順孩子。”
前頭開車的男人不知是否聽到了，拖拉機的速度卻是加快了，但依然平穩，穿過鎮子，朝著回家的方向噠噠往前開。
進入村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拖拉機停在王嬸子家門口，也是在顧家邊上。
“外頭風大，小田你別下車，就幾樣東西我自己提就行。”
王嬸子將田寧按坐下，嚴柏已經掀開了油布簾子，將王嬸子買的年貨歸攏一起準備提下去。
田寧叫著他，又從自己帶回來的包里掏出一塊疊好的布，放在嚴柏手上，偏頭對王嬸子道：“嬸子，這是我在城里買的布，不要票，價格也不貴，就是面積不大你別嫌棄。”
“哪怎么行，你趕緊收回去。”
王嬸子不肯要，但嚴柏在收到田寧的眼神后，先一步下車往王家送去，王嬸子一路追趕一路喊他：“嚴柏，嬸子真不能要。小田大老遠從省城買回來的布，你拿回去給孩子們多做兩身衣服。”
王嬸子嗓門亮，附近幾戶人家都聽到了，包括隔壁的顧家。
一家子正沉悶地坐在火塘前，就著火光吃晚飯，紅薯稀粥配上沒油水的青菜，吃得沒滋拉味的。
顧老三耳朵靈，一聽到動靜將最后一口粥灌入口中，碗筷一丟就往外走。
“老三，你去看看姓田的那女人是不是回來了。”顧老太太坐在火塘最暖和的位置，掀起眼皮冷不丁的開口道。
“那肯定是回來了，沒聽隔壁老太太那大嗓門說我是二嫂送了她一塊布。”顧老三不過腦子地說道，又有點酸，“以往沒分家的時候，二嫂要是買了布肯定會送我們三房幾尺布……”
嘭地一聲，顧老太太將碗筷磕在地面上，顧老三立刻閉上了嘴。
顧老頭嘆了一口氣，拍了一下老伴的手，開口吩咐道：“老三，你去問問你二嫂，她在省城里可見到青青，跟她打聽一下青青現在的情況。”
顧老三不大情愿：“爹，二嫂又不待見青青，我去問不得碰一鼻子灰。”
“你去不去？不去就給老娘凈身出戶！”
伴隨這顧老太太的怒喝，還有砸過來的筷子，顧老三抱頭跑出去。
“去去去，但我不保證能問出來。”
“娘就是偏心，就知道使喚我一個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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