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海和王秀秀坐在炕桌旁邊吃飯。
老癲坐在北邊的凳子上，開始絮叨最近幾個月四合院的修繕情況。
四合院的房子大都破敗不堪，房頂漏雨，墻壁開裂漏風，雜七雜八的，修繕工作是一直在進行中的。
除此之外。
便是小毛賊的偷盜問題。
老癲嘆氣道:
“來燕京城的盲流子是越來越多了，好多歲數都挺小的，聽說很多地方吃飯都成問題……但是來了燕京，也找不到工作，好多只能當小偷，偷東西。”
對于這種事。
許大海也沒什么好辦法，關里的很多農田，已經耕種上千年之久了，非常非常貧瘠。
沒有足夠的肥料，長出來的苞米和嬰兒拳頭一樣大，麥穗就長幾個麥粒，根本就不夠吃的。
而肥料，顯然是不夠用的。
“遇見實在艱難的，就給口飯吃吧，待會兒我給你錢，多買幾百斤苞米面。”
“嗯吶，東家你是個大好人。”
老癲話鋒一轉，呲著大黃牙嘿嘿笑道:
“這么多四合院兒，東城區，西城區的隔著又遠，我一個糟老頭子守不過來啊。
又遇見幾個孩子實在可憐，我就收養他們了！
讓他們幫著我一起看守四合院！還別說，幾個孩子挺懂事，做事也利索，就是吃的多，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啊？”
許大海夾菜的筷子停了一下。
老癲這個狗東西啊，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呢，沒成想自己還被他套進去了。
老癲知道許大海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呲著牙嘿嘿笑，不再搭話。
他收養孩子并不關許大海的事兒。
但他現在想喚起許大海的同情心，哭哭窮，好讓后者也給那幾個孩子開工資。
“待會兒你把那幾個孩子帶過來，讓我看一下吧。”
許大海放下筷子，笑著從兜里摸出一個玉佛:
“老癲你對古董有研究，看看這個玉佛有啥門道兒，后邊兒還有字呢，看看認識不？”
“玉佛？從哪兒得來的？”
老癲連忙伸出雙手，小心的接過玉佛:
“手感溫潤，剔透瑩潤，這是羊脂白玉啊！雕工精細，有一些土沁……”
“是鄉里一戶人家蓋新房子，挖地基的時候挖出來的。”
許大海慢慢的吃著飯，隨口道。
老癲歲數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瞇著眼睛看著玉佛后邊兒的字跡，看了好一會兒才道:
“巴海？”
“嗯吶，知道是誰不？”
“我知道巴圖魯！”
老癲一句話把許大海整懵了，后者一臉黑線:“我也知道巴圖魯啊，你老別打岔玩兒，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東西，我問你知不知道巴海？”
“有點耳熟，可能是個旗人大官兒，容我想想。”
老癲嘿嘿笑，他一時想不起來，便說先去找收養的幾個孩子。
許大海揮揮手讓他離開。
吃完飯后，許大海又找了一個公共電話亭給趙野軍打去了電話。
趙野軍很高興，說晚上七點過來，問清了地址后才掛了電話。
回去的路上。
許大海看到街邊有賣苞米的老農，騾子拉著木架子車，車上兩邊兒放著苞米秸，中間是大量的嫩苞米。
“大爺，苞米咋賣的？”
從鄉下農村趕著騾子車來西城區賣苞米，路途相當遠，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1毛5一個棒子，買5個送一個。”
老漢神情畏縮，膽怯，滿臉討好。
“行，給我來十個！”
“哎，我給你裝，我給你挑大個兒的。”
老漢用一種草簍子給他裝苞米，裝了十二個，小心的接過一塊五毛錢，布滿皺紋的滄桑臉龐上滿是笑容。
恍惚間，許大海看到了自己老爹的影子。
“大爺，走了啊！”
“慢著點兒，喜歡吃再來啊，我一直在這兒擺攤。”
許大海繼續往家里走，又買了一些饅頭和菜，回到家正好看到王秀秀在掃院子。
沙沙沙～
一下接著一下，灰磚鋪就的地面被掃的很干凈。
“回來了？小海，咱院子里邊的幾棵樹，是啥樹啊？我看見上邊兒還有八角子呢。”
“棗樹，別掃了，待會兒我掃吧。”
許大海順著王秀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八角子，不由的咧嘴。
八角子就是青刺蛾，又叫洋辣子，刺角子。
櫻桃樹上也會有。
它的毛兒有毒，能順著人的汗毛孔刺進肉里，讓人有一種火燒火燎的感覺，難受一整宿。
“看我買回來了啥！？”
“啥呀？是苞米！”
王秀秀很高興，從許大海手里接過苞米，進屋去了。
而許大海也跟著進了屋，放下東西后又拿了一個鉗子出來，仰著頭把棗樹上的八角子夾下來。
埋到樹下的土坑里，再踩上幾腳當做肥料。
“福德兒～福德兒～福德兒～”
不知道從哪里飛來了一只蟬，落在墻頭上叫個不停，聲音賊響亮，感覺有些刺耳。
就在許大海考慮要不要撿一塊磚頭扔它的時候。
院門被敲響，是老癲帶著四個小青年過來了。
“東家，這四個就是我收養的孩子。”
老癲滿臉堆笑，在前邊兒走。
后邊兒四個小青年兩兩一組，抬著兩口箱子在后邊兒跟著走。
最小的那個身體實在單薄，抬著箱子趔趔趄趄的，咬緊牙關，一副隨時要倒的樣子。
“嗯吶，他們都多大年紀啊？”
“最大的16，最小的12。”
老癲連忙讓四個人放下箱子，規規矩矩的站成一排，從左到右開始介紹:
“田軍，16歲；王智，又叫猴子，15歲；楊飛，13歲；徐杰，又叫徐狗子，12歲。”
介紹完四個小青年，老癲又介紹許大海:
“這是東家許大海！叫東家好！”
“東家好！！”
四個小青年連忙齊聲大喊，似乎是事先演練過，喊聲頗為整齊。
不過他們心里頗為忐忑，害怕許大海不收留他們，那樣老癲也沒辦法一直養著他們的，到時候恐怕他們只能繼續流浪。
他們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雖然極力掩飾，還是被后者聽出了聲音中的顫抖。
空氣瞬間安靜。
許大海微微沉吟，嘴角浮起笑容:
“都是不錯的小伙子，就都留下來為我做事吧，從今往后每人每月30塊錢的工錢。”
“30塊錢！！”
轟！
對于幾個半大孩子來講，真的是巨大的驚喜，大家瞬間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
臉上全都是喜悅。
許大海笑著搖搖頭，回屋去了。
老癲也很著高興，他原本以為每人每月能有個十來塊錢就不錯了。
不過看著孩子們嘰嘰喳喳沒個正形的樣子，他又覺的丟臉，連忙呵斥了幾句，告誡孩子們要好好干活兒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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