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內，一共十五人圍坐在飯桌旁，一言不發，神情緊張，都在等著李斯文口中的大餐。
與此同時，包廂外面的議論聲堪比一場大型的會議現場，眾人相互耳語，都在分析著李斯文的態度。
“他擺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卻又拒絕讓出主位，這是什么意思呢？”
“看不懂了，難道真是北方的規矩？”
“我就是北方人，可沒聽過有這樣的規矩。”
“我看他就是想給張建邦下馬威，都說他們兩個有矛盾，這次算是坐實了。”
“在這么人多領導面前，給工商的辦公室主任下馬威，他有那么大的膽子嗎？”
“沒錯，工商搬出來這么多領導，李斯文就算再有魄力，也得把腦袋縮回去。”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消息傳播的那叫一個快，上下三層樓，得到消息的時間也就間隔十幾秒而已。
再看帝王包廂內，第一道菜已經端了上來，服務生手中的托盤里擺放著十五個小碗，里面盛著乳白色‘果汁’，隨后另一個服務生又端上十五個小碗，里面盛的是雞蛋制品。
“許副市，您知道這兩小碗是什么菜肴嗎？”
李斯文笑著問道。
“這不就是飯前開胃用的嘛，這個是我們這里比較有名的糖水，這個應該就是雞蛋糕吧？由兩片葉子裝飾倒是有點意思。”
許高明一邊回答一邊問道。
“許副市，您的回答只對了一半，但在這種場合，怎么能叫糖水和雞蛋糕呢？”
李斯文笑著道。
“呦，還有名字？”
許高明有些好奇。
“當然，這糖水，物如其名，名如其人，它叫一身如水。而這雞蛋糕在蒸制的時候放上兩片新鮮的碧螺春，不僅可以讓茶色沁入雞蛋中，茶葉也會脆而不碎，青而不腥，細而不斷，這是咱們粵東省水口鎮非常有名的菜肴，叫做兩袖清風。”
此話說完，眾人無不眼前一亮，許高明更是驚訝的道：“一身如水，兩袖清風，好名字啊。”
說完，還不忘對旁邊的羅市道：“羅市，這樣的菜名出現在今天的飯桌上，李總真是用心了啊！”
當官的，哪有不愿意被人夸的？一身如水，兩袖清風，可以說是對領導最崇高的贊美了。
這馬屁拍的，讓在場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嗯，味道不錯。”羅市喝了一小口，點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顯然，李斯文算是開了一個好頭。
“繼續上菜。”李斯文大手一揮，服務生立馬端上來一個大盤子，上面擺放著被切開的竹筒，而里面則是精美的肉制品，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這是竹筒肉吧？”
許高明好奇的問道。
“許副市，這當然不能叫竹筒肉了，這可是一道非常有名的川菜，它的名字也很特別，叫做高風亮節。”
李斯文說道。
“嚯，這名字不錯，竹子節節攀升，正符合這個名字。”
許高明贊嘆道。
同時，服務生又端上來一道菜，一個大碗，里面有排骨，有雞肉，有豆角，有土豆，一共十幾樣菜品。
“這個我知道，東北的農家一鍋出，非常有名的菜。”許高明身旁的一位男子連忙說道。
李斯文微微一笑，輕輕搖頭道：“一鍋出那是老百姓的叫法，其實這道菜還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做天公地道，一視同仁。”
依然是好聽的詞匯，依然是高尚的贊美，但贊美一次兩次大家可能會欣然接受，但連續的贊美就會讓這贊美變了味道。
當李斯文說出天公地道，一視同仁的時候，許高明似乎已經察覺出了不太對勁，但又不敢確定。
而接下來的菜肴名字是一個比一個狠，什么正氣凜然，剛正不阿，執法如山等等等等，最夸張的是，最后一道菜端上來一整個豬頭擺在了飯桌中央。
李斯文指著豬頭，大聲道：“各位領導，這最后一道菜最為講究，制作前要把豬頭上的毛用鑷子一根一根地拔掉，容不得半點瑕疵，否則會影響口感，不僅需要一定的耐心經驗，更需要對廚藝的精通和熱愛，所以，它有一個極為響亮的名字，叫做，鐵面無私。”
李斯文聲音如同墜入冰窖，陡然變的無比冰冷，犀利的目光掃視著飯桌上的眾多領導，哪里有半分的懼色亦或是討好的態度。
現場安靜的可怕，沒有一人敢在這時候說話，哪怕做為中間人的許高明，此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李斯文一句夸贊算是夸贊，但兩句三句無數句后呢？那還是夸贊嗎？而是一種讓人心知肚明的內涵。
表面上他用一個個流芳百世的成語贊美的眾人，實際是諷刺著大家德不配位，這一刻，誰都聽得出來。
但是，如何反駁？難道要指著李斯文說它這些菜名都是屁話？那不就等于變相承認自己作風有問題了么，可是不反駁的話，誰又配得上這些詞匯？一身如水，兩袖清風，高風亮節，天公地道，一視同仁……這是所有人都貼不上的標簽。
這就是李斯文聰明的地方，他用最為正常的褒義詞，諷刺了一圈領導，而且還沒有一個人敢回嘴，哪怕張建邦也是咬牙切齒的默不作聲。
這番操作，可把看熱鬧的韓佳人嚇壞了，她剛開始本以為李斯文也是個拍馬屁的主，可現在她明白了，這個男人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膽量過人，智商超群，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佩服對方了。
不說這會引來什么樣的后果，就說敢這么做的，整個鵬城也僅有李斯文一人了。
而在包廂外，從第一道菜上來開始，眾人便已經加入了討論，而現象基本和包廂內相同。
“前兩道菜是一身如水，兩袖清風。”
“我靠，這個李斯文馬屁拍的挺絕啊！”
“第二道菜，高風亮節。”
“看來李斯文為了營業執照，已經沒有底線了，我看讓他下跪都可能。”
“第三道菜，天公地道，一視同仁。”
“這拍的有點過了吧？”
“第四道菜，正氣凌然。”
“……”
“第五道菜，剛正不阿。”
“……”
“第六道菜，執法如山。”
“臥槽！”
“第七道菜……”
“第八道菜……”
“第九道菜……”
眾人的驚呼是一聲比一聲高，而當服務生把最后一道菜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一些人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站了起來。
“最后一道扒燒整豬頭叫做鐵面無私，李斯文還說，制作這道菜需要把豬頭上的毛用鑷子一點一點的拔干凈，容不得半點瑕疵。”
“鐵面無私？虧他想的出來，這不是在罵人嘛！”
“李斯文明顯是在說，就連豬頭都能鐵面無私，你們這些當官的呢。”
“我的天啊，這也太造次了吧！”
“這個李斯文太狂了，他是真不把鵬城這些領導放在眼里啊！”
“即便大家沒法反駁，也肯定會把這個仇記在心上。”
眾人討論的越發激烈，甚至有些人拼桌坐到了一起，生怕漏掉了某個環節，而這一刻，大家也終于明白，李斯文根本不是來道歉的，或者說也不是來談判的，明擺著就是來發泄自己情緒的。
這種魄力，徹徹底底的震撼到每一個人了，如果只是和工商對著干只能說李斯文是個莽夫，但今天就連羅市都在場，李斯文是罵了所有人啊！
震驚過后，眾人同時為李斯文捏了把冷汗，也同時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自不量力，這么一搞已經可以宣判大唐電子的死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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