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將近三個小時，兩人這才將所有的古董搬到地下暗室。
氣喘吁吁的靠在墻上，余年看向旁邊不亦樂乎的老頭，心中越發佩服。
這么多古董，從收集到運回，全程都由老頭一個人忙碌，可想而知付出了多大的辛苦。
“這段時間誰都別打擾我。”
李老分揀著真假古董，叮囑道：“我剛才看了下這里面的幾個臥室，都有床，回頭你給我抱兩床被子下來，我吃喝拉撒就在這兒解決。對了……”
為了防止被人知道地下暗室，李老叮囑道：“保姆送飯放在客廳就行，到時候我自己上去取，不能讓他們進書房。”
先不說這些人是否知根知底，若是事情傳出去，引出麻煩就是大問題。
李老不想出現岔子，余年也不想出現岔子，給老頭倒了杯水，余年笑瞇瞇的說道：“師父，您放心，我都聽您的。”
“嗯。”
李老點點頭，有條不紊的說道：“回頭我要去趟古董市場，買些材料回來修補，對了……”
說到這兒，李老沖余年說道：“錢不夠了，你得給我拿錢，別看你上次給我兩萬，兩萬都已經花完了，我自己還貼補了些。”
“小問題。”
余年笑道：“回頭我就給您老準備。錢的事情您不用擔心，盡管花。”
“小子，你可別吹牛比。”
李老打擊道：“你以為玩古董幾萬塊錢就夠？我告訴你，遇到喜歡的東西，對方又是行家，就不是幾百塊錢就能拿下來，這里面有幾個物件是我花費了大幾千才拿下來。”
“能理解。”
余年再次點頭，“反正這些寶貝都是錢，無非是相當于把錢換了種方式留在自己身邊，最重要的是……”
余年嘿嘿一笑，補充道；“過幾年全國經濟越來越好，這些古董都能賣上大價錢。”
“賣？”
李老頓時一怔，一臉意外：“你打算賣掉這些古董？”
“不然呢？”
余年驚訝道：“能賣上大價錢咱們為啥不賣？”
“滾犢子！”
李老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掉進錢眼兒里了是不？你知道什么是古董嗎？你了解古董嗎？我給你的書你都白看了？”
挨了頓罵，余年老老實實的聽著李老的訓話。
“我告訴你，古董是歷史，古董是文化。”
李老指著面前的古董，話語充滿感染力的高聲說道：“這里面的古董，時間最長的有兩千年，時間最短的都有百年，雖然它們不會說話，但是它們是帶著氣息和脈搏的璀璨歷史文化。”
拿起一件宣德爐遞到余年手里，李老努嘴道：“你聞聞，這是什么味道？”
余年尷尬的縮了縮手，還是被李老強行塞進手里，硬著頭皮低頭一聞，欲哭無淚的說道：“師父，這是尿的味道。”
“屁！”
李老破口大罵道：“這是歷史的味道！”
深吸了口氣，李老一臉認真的說道：“知道嗎？當你用心觸摸這些古董的時候，它們能夠將你帶到那個朝代，能夠清楚的告訴你那個朝代的人和事兒，一方天地之間仿佛都是你的世界。”
“太深奧了。”
余年搖了搖頭，卻又話鋒一轉，滿臉崇拜的說道：“雖然我不懂，但是我覺得您說的有道理。”
說話間，余年將宣德爐重新遞給李老，“你聞聞歷史的味道，太有感覺了。”
李老接過一聞，險些反胃嘔吐，紅著臉說道：“這茅房搶救出來的，我差點忘記了。”
放下宣德爐，李老背著手，挺著腰板說道：“你要明白，我們不是古董販子，我們是收藏家，而且我們是最頂級、最合格的收藏家。”
他神情嚴肅的看向余年，擲地有聲的說道：“作為一名收藏家，搶救國寶，守護國寶，這才是我們要做的事情，而不是想著利用這些國寶賺錢，明白嗎？”
“明白。”
余年連連點頭，更加崇拜，“您說的太對了。”
李老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欣慰的笑容，“那你……”
“我要當古董販子！”
余年毫不猶豫。
“……”
李老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惡評道：“孺子不可教也！”
“師父，我記得老舍的《茶館》里，秦二爺說過這么一句話，‘你應該勸告大家，有錢就應該吃喝嫖賭，胡作非為，可就千萬別干好事。”
余年認真道：“我不胡作非為，我甚至可以不停的去做好事，但是您老不能不讓我賺錢呀。”
“以后將這些東西捐獻給國家，那你就是為國家做貢獻。”
李老氣急敗壞的質問道：“你怎么能用金錢來衡量愛國呢？”
“師父，您說的我都明白。
余年嘆了口氣，極為認真的說道：“您不知道，我從小家里很貧困……
大年三十連頓肉都吃不上。
我媽為了讓我有學費上初中學，晚上點著煤油燈折金元寶。
您知道嗎？
金元寶是燒給死人用的，白天我媽去廠里上班，人家都說我媽身上有死人氣，沒人愿意搭理我媽。
我爸為了賺錢養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走街串巷敲門賣冰糖葫蘆，腳上的鞋子都被狗追掉十幾雙……
我愛我媽，我愛我爸，甚至我愛我未來尚未出現的老婆孩子，可這些愛，需要錢去守護呀！
沒有錢，我拿什么去守護我愛的一切？”
最后，余年用《茶館》里的話回應著李老：
“我愛我的國呀！可是誰愛我呀！我總得活下去，我想盡了辦法，不過是為了活著。”
李老呆住了，驚訝的看著余年，竟不知如何接話。
余年說的對，他實在是沒話反駁。
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便宜徒弟竟然能夠有如此成熟的思想體系。
要知道，余年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大一學生呀。
聽完余年的一席話，他第一次感覺自己守護的東西在動搖，甚至有些……盲目。
“師父——”
余年上前握住李老的手，推心置腹的說道：“我的錢是有限的，您要是真的想搶救國寶、守護國寶，那咱們必須忍痛割愛賣掉一些品相差、歷史短的古董。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收藏更好的古董，不然咱們光買不賣，到時候遇到四羊方尊，豈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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