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鑫明天就要回羊城，沒有那么多時間慢慢的來處理這件事情。
早晨白小玲說的話也讓他深有同感，對他父親來說，再過幾年就老了，沒有多少時間來磨嘰，要早一點作出決定來。
這個決定不是說馬上就要結婚，那確實太兒戲了，再怎么著急也不能那樣。
但是，需要決定要不要處一下。
要是想找個伴，這可以嘗試著相處，這樣才能有機會了解對方到底適不適合。
要是連這個決心都做不下來，那就算了，沒必要耽誤別人。
所以他就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把嚴爸都給問得愣在了那里。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看法，覺得有沒有必要和她媽互相了解一下。”嚴鑫道。
嚴爸昨天晚上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
找一個伴有找一個伴的好處，但也會有著一些麻煩。
昨天嚴鑫勸說他之后，他也覺得以后幾十年的日子里，一個人過，著實有些艱辛，有著很多凄慘處。
找一個伴似乎可以解決很多的問題。
原來的心結已經放下來了，現在糾結的主要是不能確定能找到的伴是一個讓自己日后生活的更舒心的人，還是讓自己生活的更煩心的人。
以他這些年的見聞，組合家庭麻煩很多，有著各種扯皮的事情。
村里面就有那樣的家庭，鄰村也有，可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遇上一個賢惠的女人，那倒確實能夠讓以后的生活過得更舒心。
但這種機率并不高。
就像女人想要遇上一個好的男人一樣，幾率也同樣的不高。
現實中，絕大多數人都是自私的，差別也就是自私的程度如何。
有的還要點臉，有的一點臉都不要。
雙方子女方面，也有著很多的問題。
一想到那些麻煩可能會降臨到自己的身上，嚴爸就不想再談這件事情了。
但是，一想到老了之后，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農村，又覺得挺害怕的。
——其實也不用到老了之后，就現在，有時候他也會覺得挺孤獨的。
但是，要他去城市跟著兒子一起生活，又會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沒用的人，是兒子的累贅，想到那樣的生活，更覺得恐懼——在他心目中，甚至比一個人孤零零的在農村生活還要可怕。
至少這村子是他熟悉的地方，左鄰右舍也都是認識的人，在這里他可以自食其力。
去城市，想到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都讓他有一種恐懼感。
那水泥森林里面封閉的房子，更讓他感覺到跟個牢房一樣。
內心中還有著另外一個恐懼——如果自己成為了一個沒用的人，成為了一個只能靠著兒子來供養的人，到時候兒子還會認他這個做爹的嗎？
雖然現在兒子表現得挺好的，挺孝順的，可是從小到大，看到了那么多兒子對父母不孝順，不想供養老人的事情，他心里也著實有一些害怕。
有一些老人老了之后在兒子兒媳面前過得有多卑微，多恐懼，他可是知道的。
嚴鑫已經能夠掙大錢了，他還是在努力的勞動，用自己的勞動來換取一點微薄的收入，其中也有那么一點想法是希望自己有著養活自己的能力，這樣老年的生活也會更有尊嚴一點。
也不要怪他想太多了，到了這個年齡，見過了那么多事情，又吃過那么多苦，比年輕人考慮的要多一些，比那些一直生活在幸福中的人考慮的也要多一些，對未來著實樂觀不起來。
感覺就是怎樣選擇都有它的好處，也有它的壞處。
到底是好處更多，還是壞處更多，他一時間也沒有個決斷。
要是遇上一個賢惠的女人，倒是可以少去很多麻煩。
但他很懷疑，一生悲苦的他，能夠有那么好的運氣嗎？
嚴鑫現在問他的意見，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要考慮一下。”
“爸，你都已經考慮幾個月了，”嚴鑫苦笑著說道，“人家也有著人家的生活，你要是沒那個意識的話，人家可能要找下一家。說不定等到你考慮好了，決定跟她談了，然后她已經成為別人家里的人了。”
嚴爸低聲道：“那也沒什么啊……”
又不是他的女人，跟他談都沒談過，成為別人的女人，自然不會在他心中起什么漣漪。
嚴鑫道：“其實我覺得白小玲她媽挺不錯的，跟你有著差不多的經歷，也不是一個喜歡惹事的人，而且還勤儉持家，你要是能夠跟她在一起，互相有個依靠，我在外面也能放心一些。”
嚴爸點頭：“她是個好女人，就是命不好。”
突然就嘆息了一聲。
這是想到了自己。
他的命也不好。
“要不，考慮一下？”嚴鑫笑著問道。
“那么著急做什么？”嚴爸有一些不好意思。
“你不著急，別人可能就捷足先登了，”嚴鑫把白小玲拿來嚇唬他的話，拿出來嚇唬他爸，“以前因為要供養白小玲讀書，別人不敢跟她談，現在白小玲都高中畢業了，沒有了這個負擔，那就大把的人要了。咱們這邊離婚的男人和沒結婚的老光棍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樣的人，只要沒有了負擔，大把的人搶，你考慮得遲了，就沒你的事情了。”
嚴爸有一些猶豫了。
他本來沒有什么想法，但是被嚴鑫一說，覺得和白小玲她媽組建一個家庭，好像也還可以，這些年，也沒聽說過那個女人有什么不好的傳聞，一個女人撐著一個家，真的挺優秀的了。
現在是男的找一個伴不容易，女的找一個伴還是挺容易的。
錯過了這個女人，也許他再也找不到一個更適合的了。
——他的世界很小，主要是這個村子。
而在這個村子里面，仔細的想起來，適合的好像也就只有那么一個。
接觸一下，了解一下，好像也可以。
但是前面拒絕的那么干脆，現在又同意，也挺沒面子的。
哪怕是在兒子面前，他也覺得這樣改口挺沒面子的。
嚴鑫見他猶豫，又笑著說道：“你要沒意見的話，我下午就去找那個媒婆，讓她幫著說一下？”
嚴爸很尷尬：“哪里有當兒子的給當爸的找媒婆的事？”
“也沒有規定說不能這樣做啊。”嚴鑫道。
嚴爸沒說話了。
“那我就這么做了？”嚴鑫又問。
嚴爸有一些不好意思，擺了擺手，很不耐煩的說道：“你想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
“好吶，就這么說定了。”嚴鑫道。
沒反對，那就等于是同意了。
雖然這不表示就成功了，但至少是往成功的方向邁出了一步。
——不接觸，那是永遠都不會成功的。
中午那一頓飯，嚴鑫吃得也挺開心的。
在吃飯之前，他還特意的拍了幾張照片。
這是自己掌勺整治出來的一桌飯，必須要拍照留念一下。
兩個人吃八個菜，那肯定吃不完，剩下的都放冰箱里了。
吃完飯后，休息了半個小時。
拿出手機來，馮曦和艾莉莉都給他發了消息。
艾莉莉已經到家了，還跟他說她媽問他怎么沒有陪著她一起過來過節，然后又說了她是怎么解釋的。
她媽還要她到下一個周末把他帶過去，她問嚴鑫能不能答應這個要求。
嚴鑫對她媽比較反感，但是這樣一個要求，他也沒有辦法拒絕——在肉身出軌之后，他對艾莉莉是很愧疚的，有著很強的補償她的心思。
于是很爽快的答應了。
而馮曦發給他的消息，就是抱怨一回家她媽就讓她干活，殺雞宰魚的事情都讓她來干，做菜也是她來干，還得獻出兩只耳朵聽她媽嘮叨。
她表示很煩，并且說早知道這樣，過節都不回來了，就在縣城算了。
還說她本來想著下午去找嚴鑫的，然后她媽給她安排的事情，讓她下午去棉花地里鋤草，把她郁悶得不要不要的。
嚴鑫一邊安慰她，一邊又和艾莉莉聊天。
心情放松了很多——馮曦下午也來不了，那他就不用擔心手機會被查，可以放心的跟艾莉莉聊天。
不過和這兩個妹子的聊天也沒有聊多久，因為他下午還有事情。
半個小時后，就結束了聊天，辦自己的正事去了。
那就是去找去年過來說合白小玲她媽和他爸的王媒婆，讓她重啟這個項目。
也沒有空手去，提了一對酒過去。
王媒婆家住在另外一個組，走過去就兩三里路的樣子。
嚴鑫過去的時候，王媒婆很驚訝，不知道他的來意是什么。
聽嚴鑫說明白之后，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聽說過當爸的找媒婆給兒子說媒的，這是第一次見到當兒子的找媒婆給當爸的說媒。”
嚴鑫陪著笑說道：“我爸臉皮薄，不好意思親自來說他的事情，那就只有我這個當兒子的來了。”
王媒婆感慨：“別人家做孩子的都不希望有一個后媽，你卻主動的幫你爸來找，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嚴鑫道：“現在家里沒有那么困難了，看著我爸還是一個人，心里有些過不去，還是希望他能夠過得好一些，這件事情還要王阿姨幫忙。”
組合一個家庭，并不是必須要媒婆來說和。
主要是這件事情本來就是王媒婆說起來的，只是被嚴爸拒絕了。
以后要是跟別的人組合家庭，那倒也沒什么。
可要是和白小玲她媽組合家庭，繞過媒婆，那就很不行了。
這個性質就像租戶從中介那里找到了心儀的房子，但又跟中介說沒有看中，然后繞過中介跟房東簽約一般，這樣就很不厚道了。
讓王媒婆知道了，肯定會鬧事。
媒婆促成一樁婚姻，那可是要拿好處的，不光是錢，還有各種禮物，一樣都不能少。
嚴鑫這一次找她來重啟項目，就是避免日后的麻煩。
舍去一點身外之物，換一個平安，對他來說這是很值得的。
他就向王媒婆許諾了，這件事情要是談成了，到時候會給她包一個六百六十六塊錢的紅包，還會給她買一雙皮鞋。
他也向王媒婆透露了，雙方都有那個意思，他和白小玲在做子女的也都支持，說和這門親事的難度并不大。
這也讓王媒婆很是高興，覺得這就是在撿錢，當時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從王媒婆家里出來，嚴鑫就回自己家了。
他爸在地里干活，他也扛著一把鋤頭下地陪他爸鋤了一兩個小時的草，然后才回到家里準備晚飯。
晚飯挺簡單的，將中午剩下的菜拿兩樣出來熱一下就可以了。
剩下的明天繼續吃。
吃晚飯的時候，嚴鑫就跟他爸說起了下午找王媒婆說的那些話。
已經到了這一步，嚴爸就算是反悔也來不及了——反悔只會讓他兒子很難看。
何況他也沒準備要反悔。
那就只能接受了。
當天晚上，嚴鑫和馮曦聊天的時候，就提到了這個事情。
馮曦就是本村的人，這樣的事情肯定瞞不過她。
既然瞞不過，那就不如早一點說，這樣才能顯得馮曦在自己心目中的重要性。
馮曦對這件事情倒是沒有反對，只是回了一句：“這樣也挺好的，白小玲她媽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人，真要成了，對你爸也不是壞事。”
看到馮曦這樣的回復，嚴鑫挺開心的：“我也是這么覺得的，我爸這些年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
馮曦問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這事情要是成了，你和白小玲豈不就成為了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嚴鑫：“確實是這樣的。”
馮曦開心了起來：“那以后她得叫我嫂子。”
嚴鑫有那么一點心虛——他還沒有想好以后跟誰結婚呢。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只能回復：“必須的。”
按照慣例，在qq上面和馮曦聊天的時候，嚴鑫同時也在和艾莉莉聊天。
這都晚上了，馮曦更沒有可能來他這里查他的手機，所以能夠放心大膽的聊天。
不過，明天早上就要出發，而且還是和馮曦一起坐車出發，所以，在睡覺之前，嚴鑫還是將他和艾莉莉的聊天頁面給刪除掉了。
睡覺之前他還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調了六點鐘的鬧鐘。
鬧鐘響起來，他沒有在床上延誤，趕緊起床，先上廁所，然后洗臉刷牙，再然后去廚房做早餐。
這個時候他爸已經出去收地籠里面的龍蝦了，他只能自己來做早餐。
挺簡單的，就用昨天沒有吃完的黃鱔片下了一碗面——不知道他爸什么時候回來，面放久了又不好，所以他就準備了自己的早餐。
吃完早餐之后，時間已經六點四十了。
馮曦給他發了一條消息過來：“你動身了沒有？我已經出發了。”
時間還是在五分鐘之前。
她那里到公路邊上要遠一些，所以出發要早很多。
嚴鑫回復：“就要動身了。”
回完這一條消息，然后就出了門。
家里的門關上了，沒有鎖上，他爸也不會來得太遲，左鄰右舍也都有人，所以沒必要鎖門。
他連包都沒有帶，就這樣出發了。
到了瘸子家的小賣部，去縣城的班車還沒來。
不過也沒有等多久，那一輛中巴車就開了過來。
要是錯過了這一趟車，那就得等它開到縣城，然后從縣城回來，然后再上縣城。
一錯過就是兩三個小時的事情。
所以必須得提早。
上車之后，嚴鑫就給馮曦發了一條消息：
“我已經上車了。”
馮曦很快回復：“我聽到汽車叫了。”
這時候車上的人不多，還有一些空余的座位，嚴鑫選的是一個靠著走道的位置，里面還有一個座位空著，這是他留給馮曦的。
又開出一段路，才看到站在路邊等車的馮曦。
馮曦上車之后，看到了他，臉上就露出笑容，朝他走過來，然后很不客氣的坐到了里面，兩個人并排坐著。
車上有人感覺詫異，但也只是多看了兩眼，沒有誰說什么。
車又開動了，馮曦靠著嚴鑫，低聲的問道：
“想我了沒有？”
車上還有別人，嚴鑫不大好意思說得太曖昧，但是也不能否認，只能低聲回她：
“那必須的。”
馮曦笑得很開心。
又道：“你晚上的車，去市里等著也比較累，要不到了縣城跟我一起下車，待上半天，到下午再出發吧？”
縣里面就有代售火車票的地方，就在工農橋那里，嚴鑫回家之前就在那里買了去羊城的火車票，是晚上的臥鋪，這樣在車上躺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就能到達。
去市里面坐大巴也就是一個多小時，確實沒必要去那么早。
嚴鑫知道她是想和自己多在一起待著，他也不排斥和她多待一會兒，于是就點頭同意了：
“我也是這么想的。”
于是，車到了縣城，兩個人一起下車，然后就直接去了作為宿舍的那一套房子。
——這個時候，住在宿舍的員工都已經上班去了，宿舍里不會有人。
一直到了下午四點，嚴鑫這才上了去市里的大巴車，離開縣城。
平心而論，和馮曦在一起的時光，他也能感覺到快樂。
看到馮曦開心的樣子，他也一樣的能感受到開心。
唯一讓他感覺不自在的，那就是時刻都得擔心著被馮曦查手機。
做賊心虛就是這么回事。
到了宿舍，他趁著上廁所的機會看了一下手機，就看到艾莉莉給自己發來消息，說是已經出發去羊城了，問他有沒有出發，什么時候會到？
嚴鑫回了一個：“晚上的車，明天早晨會到。”
然后就刪了聊天頁面。
只是還沒有等他放下手機，又收到了艾莉莉發來的消息：“好的，知道了，等你回來哦，老公。”
這消息看得嚴鑫那叫一個心驚膽顫，也不敢回復，連忙刪除。
好在之后艾莉莉沒有再發消息過來。
期間馮曦還拿他的手機看了他手機里面的照片和視頻，也裝作漫不經心的看了一下他QQ上面的消息列表，沒有發現任何貓膩。
涉險過關。
一直到下午四點，上了去市里的大巴車，嚴鑫這才給艾莉莉回復：“明天早上我們就要見面了，想到這個我就很興奮。”
艾莉莉：“我也是的。”
到了這個時候，嚴鑫終于可以放心的和艾莉莉聊天了。
同時也在和馮曦聊天。
晚上上了火車，和兩個妹子的聊天依然在繼續，只要有信號，就在聊天，一直聊到了晚上十點多。
不過，在第二天早晨醒來之后，嚴鑫默默的刪掉了和馮曦的聊天頁面。
現在他不用擔心馮曦查他的手機了，他擔心的是艾莉莉查他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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