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裴綸大聲喝問。
聲音粗獷高亢，響徹包廂。
那瞪眼喝問的樣子，像是要吃了李佳辰父子倆似的。
就差明說，不喝酒就是不給他汪裴綸面子。
而既然不給面子，還有必要談合作嗎？
這一下。
李佳辰和李居澤，自然像是被趕鴨子上架。
“雖然我七十多歲了，醫生不建議我飲酒。”
“但是今天與性格豪爽耿直的汪總，談得特別開心，所以我破例，干了！”
李佳辰說罷，便一仰脖子，把半杯白酒喝了。
這一幕。
自然讓高啟強和高啟盛，都暗暗心驚。
什么叫狠人？
這就是狠人！
李佳辰今年都七十多歲了啊！
不少人根本就活不到他這個歲數。
而即便活到了他這個年齡，身體狀況好的，也沒多少。
但他呢？
為了做生意賺錢，七十多歲了還東奔西跑。
為了和汪裴綸這個西蓉最具實力的地頭蛇搞好關系。
竟然還能不顧身體健康，一口氣喝光半杯白酒。
這尼瑪真是要錢不要命啊！
“好！李總好樣的！”
汪裴綸大聲叫好。
站在李佳辰旁邊的李居澤，這下自然是別無選擇。
也只好一口悶了。
“可以可以，你們父子倆喝酒還是兇哦！”
汪裴綸笑呵呵的，率先放杯子坐下。
“來來來，大家坐到慢慢吃。”
“今天咱們必須不醉不歸！”
說罷，汪裴綸拿起筷子，就從紅湯翻滾的火鍋里，給李佳辰夾了一大片牛肉。
“李總你嘗一下這家店的嫩牛肉，好吃得很！”
“好，謝謝你。”
李佳辰強壓住翻江倒海的酒意，故作鎮定的微笑道謝。
迅速提筷，將汪裴綸夾來的牛肉，在碗里和蘸料攪拌幾下后，埋頭品嘗。
“哎，你們也別愣到起噻，吃，趕緊吃！”
汪裴綸說罷，便毫不客氣的，給自己碗里夾了不少肉食。
李居澤夾起兩片毛肚開涮，但心里想的，卻不是火鍋味道如何。
難掩擔憂的看向年邁的父親。
實在是太心疼了。
在香江，誰敢跟這么氣焰囂張的勸父親喝酒？
但現在他們人在西蓉。
如果覺得汪裴綸太不給面子，一點兒都不尊重年邁的父親。
不喝酒，甚至直接走人……
肯定就把汪裴綸給得罪了。
父親為了生意，不顧身體的喝下半杯白酒。
李居澤知道父親是忍辱負重。
但實在是擔心他的身體。
畢竟七十多歲，已經算高齡了。
仔細觀察了一下，父親好像沒什么事。
牛肉的味道似乎還不錯，吃完一片后，他伸筷子又從鍋里夾起一片放碗里。
看他這麻利的動作，顯然一點事都沒有。
李居澤頓時放心下來。
將夾著燙熟的毛肚，放進碗里攪拌攪拌，他也開始埋頭吃起來。
味道確實如汪裴綸所說，麻辣鮮香，特別不錯。
而坐在對面的高啟強。
他一邊涮肉吃，一邊留意汪裴綸和李佳辰。
同時腦子里飛快思索。
“特么的！”
“這個李佳辰和汪裴綸，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啊！”
“要換做是其他有頭有臉的人，剛才被汪裴綸那樣質問，肯定會忍不住發火，但李佳辰卻能忍下來。”
“而這個汪裴綸呢？他顯然也意識到，剛才說的話有點過分，所以也很聰明的，趕緊給李佳辰夾菜！”
快速吃了一會兒，墊了肚子后，高啟強開始主動出擊。
“汪總，感謝你今天招待我們吃火鍋，味道真的是相當不錯，我在京海那么多年，從來沒吃到過這么好吃的火鍋，來，我敬你！”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高啟強當然懂這個道理。
而汪裴綸歪斜腦袋，一看高啟強彎著腰，雙手端杯，頓時哈哈大笑。
“哎唷兄弟，你跟我這么客氣干啥子呢？快坐到坐到！”
連連虛壓了幾下手，等高啟強坐下后，汪裴綸笑瞇瞇的說道：
“這家火鍋店開了黑多年了，我要是想吃火鍋了，就只會來這個地方吃，其他店的味道我吃不慣。”
“你哥老官覺得好吃，那就敞開了多吃點，咱們兄弟倆一見如故，今晚開心，莫跟我搞得那么客氣，曉得不？”
說著，汪裴綸單手捻起酒杯。
“謝謝汪總賞識，那這杯我干了，你隨意！”
高啟強依然是雙手端杯。
并且和汪裴綸碰杯之時，杯口更低一些。
碰杯過后，更是一飲而盡。
“嚯喲，你都一口干了，未必我還不干呀？”
汪裴綸笑哈哈的，立馬喝水似的，一口將滿杯白酒喝了。
砰！
重重放下杯子，汪裴綸長長的哈了一聲。
“特么的，痛快！”
“就是這種感覺，爽！”
拿起筷子，汪裴綸夾起一大坨鴨腸，放鍋里涮。
“這家店的食材，確實是相當新鮮，跟那些賣凍貨的火鍋店比，顏色和口感完全不一樣。”
高啟強也夾起幾根鴨腸，一邊涮動一邊說道。
“對嘞，他們家就是堅持用新鮮食材，你看那些耗兒魚，都是現點現殺的，新鮮得遭不住。”
汪裴綸抖了幾下筷子后，將一大坨鴨腸夾進碗里。
攪了攪后，便張開大嘴，開始大快朵頤。
這一幕，看得李居澤突然有點反胃。
他接受的西式教育，留學期間還學了不少西方的貴族禮儀。
對他來說。
即便吃火鍋，沒有像西餐那樣，有精致的擺盤、繁雜的禮儀。
但是也應該細嚼慢咽才對。
可眼前的汪裴綸……
簡直就像餓了好幾天似的。
不僅夾菜的時候，湯汁滴到桌上，還吃的滿嘴是油。
給李居澤的感覺，就是一個不注重禮儀，習慣于大吃大喝的暴發戶。
不過……
李居澤覺得汪裴綸太過于野蠻粗俗。
但高啟強卻覺得，汪裴綸這種性格，反而更容易打交道。
那種斯斯文文、細嚼慢咽的人，往往都很精明算計。
像汪裴綸這種豪放不羈的，反而沒那么多心眼。
等汪裴綸吃完，擦了擦嘴。
蔡蕭明就笑呵呵，起身端杯來到身旁。
“感謝汪總，將春囍路的藍潤商業大樓租給我們強盛集團。”
“咱們強盛電器西南旗艦店，能順利籌辦起來，多虧了汪總您的幫助。”
“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都在酒里，我干了，您隨意！”
蔡蕭明滿臉堆笑的，雙手端杯給汪裴綸敬酒。
“蔡經理客氣了，能和你們背景實力強大的強盛集團合作，也是我汪裴綸的榮幸！”
汪裴綸雖然喝了滿滿兩杯白酒，但腦子還非常清醒。
他能混到今天，當然不僅僅是靠他大哥扶持，靠眾多朋友襄助。
如果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他就不可能混成西蓉首富。
京海強盛集團是什么來頭？
高啟強又是什么背景？
汪裴綸早就打聽得一清二楚了。
要不是知道高啟強來頭不小，他也不可能那么盡心盡力的幫忙。
甚至還承諾，開業慶典一定會親自去捧場。
如果是租給一般的商家開店，他何至于此？
不過……
碰杯過后，汪裴綸當然還是沒有一口喝完。
蔡蕭明不過是一個分公司經理而已，又不是高啟強。
他能喝一半，已經算是夠給面子了。
不等蔡蕭明回桌，汪裴綸又忽然明知故問的說道：
“哎對了，明天你們店是上午九點正式開業嗎？”
“是的，明天九點正式開業，促銷活動一直會持續到國慶節結束。”
“好，那我九點一定準時到！”
“好的好的，熱烈歡迎汪總大駕光臨！”
汪裴綸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坐在旁邊的高啟強，當然知道汪裴綸是明知故問。
他就是要讓自己兄弟倆，還有李佳辰父子倆聽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高啟強怎么可能還毫無表示？
就連不是很喜歡交際應酬的弟弟高啟盛，也十分主動的端起一杯果汁。
兄弟倆有說有笑的，感謝汪裴綸。
李佳辰不動如山，只是笑呵呵的看著。
而李居澤呢？
他自然有點慌了。
原本是他們父子倆先來的。
但看現在這情形……
很明顯高啟強兄弟倆，反而和汪裴綸關系搞得火熱。
照這么下去。
汪裴綸會選擇跟誰合作？
那還不顯而易見嗎？
一旦汪裴綸選擇了高啟強，西蓉南城那塊超大地皮，就別想低價拍到手。
所以李居澤等汪裴綸三人聊完，又吃了一會兒后，也開始向汪裴綸敬酒。
父親七十多歲高齡，都能為了生意不顧身體的喝酒。
自己還算年輕，多喝幾杯，又算什么呢？
接下來。
年事已高的李佳辰，和本身就不能飲酒的高啟盛，猶如成了局外人。
而李居澤則仿佛豁出性命不要似的，跟高啟強杠上了。
可他顯然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高啟強可不是一個人戰斗。
他還有蔡蕭明這個隊友分擔壓力。
當然。
他們仨猶如車輪戰一般，頻頻向汪裴綸敬酒。
就算肥壯的汪裴綸經常大吃大喝，酒量不錯，但也經不住車輪戰。
又一杯白酒下肚，汪裴綸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眼神迷離，搖頭晃腦的看了看包廂內眾人。
“都……都別給我敬……敬酒了啊！”
“差，差不多了！我，我到位了！”
話音剛落，汪裴綸又打了個酒嗝。
長吁了一口氣后。
汪裴綸耷拉著腦袋。
很顯然，他的胃和嘴，正在談判。
胃肯定已經到了崩潰邊緣，不能再喝。
否則肯定要吐了。
眾所周知。
自家釀的酒，沒啥度數。
這話就是糊弄人的。
沒啥度數才最可怕。
喝的時候很順口，很好喝，可是后勁兒一旦上來，很難頂得住。
這不。
汪裴綸休息了一會兒后，忽然抬頭打了個響指。
美女服務員立馬去打開包廂房門。
很快，兩個黑西裝大漢，就熟門熟路的快步走進來。
接著一左一右，將汪裴綸攙扶起來。
“你……你們接著喝，我……我先回家了！”
回家？
聽到這詞的高啟強，都有些錯愕。
以汪裴綸這種江湖人物的性格。
接下來不是應該轉第二場，到ktv之類的地方，叫來一些高精尖的美女們陪著一起唱歌接著喝嗎？
汪裴綸居然要回家……
是因為確實已經醉得不行了，還是因為家里有母老虎，不敢在外面瞎晃悠？
高啟強自然是不敢多問。
強撐著醉意站起來。
“汪總你沒事兒吧？”
“我……我沒事，你們……你們接著，接著喝，不用管我！”
說罷，汪裴綸就讓兩個身強力壯的保鏢，一左一右的給抬走了。
喝得都快趴桌子，紅光滿面的李居澤，都還來不及道別一聲。
高啟盛扶了扶眼鏡，轉身扶穩大哥。
他算是看出來了。
汪裴綸確實是經常來這里吃火鍋，也沒少在這兒喝醉。
不過這家伙，看似肥頭大耳跟豬一樣，但卻一點兒都不笨。
恰恰相反，他聰明得很。
回顧整個飯局。
他有氣焰囂張，也有客客氣氣。
他可以和大哥高啟強，稱兄道弟。
也能和不勝酒力喝的不多的李佳辰，把酒言歡。
一晚上看似說了很多很多話。
但其實呢？
特么的，到底跟誰關系更好，根本看不出來。
他又會選擇跟誰合作，那更是沒有露出半點跡象。
因此。
高啟盛突然意識到。
大哥這一頓酒，很有可能是白喝了。
汪裴綸這個人精，很顯然知道不管是自己兄弟倆，還是香江李氏父子，都背景來頭太大，任何一方都得罪不起。
因而對他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兩不得罪，最后喝個酩酊大醉，直接走人。
而以高啟強的聰慧程度，當然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
撇開弟弟的手后，高啟強坐下來。
哪怕已經頭暈腦脹。
哪怕很想吐個酣暢淋漓。
但他依然強行忍耐著。
笑瞇瞇的看向，狀態截然相反的李佳辰父子倆。
李佳辰仗著年事已高，并沒喝多少，所以自然很是清醒。
還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
而李居澤呢？
已經完全不顧什么紳士形象了。
雙手張開，撐著桌沿。
耷拉著腦袋，閉著眼睛。
顯然不是睡著了，而是在苦苦硬撐，不想當場吐個稀里嘩啦。
“怎么樣啊李總？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點兒？”
高啟強咧嘴笑問道。
李佳辰畢竟年齡大了，今晚差不多也喝了三四兩白酒。
所以這會兒雖然人狀態看起來不錯，但其實特別想睡覺了。
擠出一絲笑臉，李佳辰語氣淡淡的說道：
“我年齡大了，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就飽了。”
“你這么年輕，胃口大，能吃就再多吃點吧！”
高啟強一聽李佳辰這富含深意的話，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您說笑了，我哪有多大的胃口？”
“要是吃不下了，還非得要硬撐，那不得把自己撐死呀？”
李佳辰立馬笑問道：
“那你覺得你現在是在硬撐嗎？”
“當然沒有，不多不少，剛剛好！”
高啟強說著，就站起來輕輕拍了拍自己肚子。
“不是吃飽了還硬撐就好！”
李佳辰似笑非笑的站起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走啦居澤！”
李居澤睜開眼，左右看了看后，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可沒走出兩步，就忍不住張嘴便吐。
哇的一聲。
李居澤吐出一大灘稀稠腥臭的混合物。
走在一旁的李佳辰，頓時臉色一沉。
而高啟強見狀，差點就沒能忍住。
扭頭看向別處，緊咬牙關，才勉強忍住。
“高董，你們先走吧！”
李佳辰緊繃著一張笑臉，“他很少喝白酒，讓你們見笑了。”
高啟強微笑道：“不習慣喝內地的白酒，那以后就別勉強多喝，畢竟凡事都該量力而行啊李公子！”
李佳辰目光凜然的看向高啟強。
他太明白高啟強說的話，有何深意。
冷冷的注視高啟強幾秒后，他才輕啟嘴唇。
“好，我會勸勸他，不過你也別硬撐！”
“在這兒吐，外人看不見，不會被笑話！”
“要是出了這道門，在大廳吐了，那可就太丟臉了！”
高啟強伸出右手，笑容滿面的說道：
“您放心，我高啟強喝進肚子的酒，是絕不可能吐出來的！”
李佳辰沒有伸手，和高啟強握手。
而是轉身走近兒子李居澤，輕拍后背。
高啟強將手收回來，并沒有大動肝火，反而云淡風輕的笑道：
“你讓他慢慢吐吧，吐出來就舒服了！”
“走吧小盛，咱們和蔡經理再找個地方，好好喝一場！”
說罷，高啟強單手揣兜，微昂著頭，瀟灑從容的離去。
留下表情冷若冰霜的李佳辰，心疼不已的看著兒子李居澤，蹲地上哇哇狂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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