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心頭一顫。
這么多年，堂兄徐忠從來沒這么求過自己。
看來這一次，他是真被氣得不輕，必須要為鄉親們出一口惡氣。
否則這輩子，恐怕都會耿耿于懷、氣憤難平。
而自己呢？
雖然離開農村老家，來到京海打拼廝混已經很多年。
對家鄉的記憶，也都有些模糊了。
但仔細想想，徐江還是知道，農村人掙錢不容易。
如果只是在農村勞作，面朝黃土背朝天。
辛辛苦苦忙碌一年，除了種子化肥農藥，根本掙不了幾個錢。
即便養豬養牛，再養點雞鴨鵝之類的家禽，賣了也掙得不多。
也正因為農村的日子過于清苦。
所以兒子徐雷，才會在小時候喜歡上釣魚電魚。
偶爾搞點魚吃，也算是打打牙祭，改善一下生活了。
而農村人想要多掙點錢，唯一的出路就是離開農村。
但沒知識沒文化，也沒什么技能專長。
想做點小買賣，也沒本錢和路子。
絕大部分人就只有一條路可走，打工。
不管是上工地，還是進工廠，亦或者是當搬運工、清潔工、鐘點工等等。
一分一厘，都是辛苦所得！
每一筆錢都是用勤勞和汗水換來的，是真正意義上的辛苦錢、血汗錢！
這些錢，可能是他們留著將來養老的，也可能是準備用來娶媳婦的。
還有的是為孩子存的書學費，或者攢著將來準備蓋樓房……
他們沒什么文化和見識，原本是想把錢交給業務代辦員，存進臨江商業開發銀行的賬戶里，掙一點利息并以備不時之需。
可誰能想到……
有人竟然敢無法無天，打著銀行的旗號，把他們的錢給騙了。
不管是把錢騙到手后，是拿去吃喝玩樂賭博揮霍了，還是轉移出國逍遙法外了。
在徐江看來，這些人統統都他媽該死！
連農民的錢都敢騙，這他媽還是是人嗎？
真是禽獸不如，根本就不配當人！
而既然他們都不配當人了，那還跟他們客氣什么呢？
就像堂哥徐忠說的。
即便不能把他們連人帶錢弄回國，也決不能讓他們有好日子過。
否則在國內坑蒙拐騙害人不淺后，逃到國外去能逍遙快活自由自在。
一定會讓很多人競相效仿，從而導致更多無辜民眾受害。
作為一個老江湖！
作為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徐江當然不可能容忍，這種事以后接連不斷的發生。
既然罪惡沒能扼殺在萌芽階段。
那就替天行道、重拳暴擊。
狠狠的殺雞儆猴！
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將來在坑人害人之前，不得不反復考慮。
有沒有必要鋌而走險？
躲得過法律的審判制裁，又是否能躲得過江湖的正義打擊？
一旦心中有了敬畏，發現鋌而走險的代價遠超過收益。
那么犯罪的可能性，自然就會大大降低。
想到這兒，徐江重重點頭。
“好！我支持你！”
“太好了，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徐忠高興不已。
只要得到了徐江的支持，說服徐雷還很難嗎？
“可是大半夜的，咱們現在回家找小雷，恐怕不太合適吧！”
“就算他愿意幫忙，人家米利駐龍國大使，這會兒也在睡覺休息呀！”
徐江有些尷尬的笑道。
他當然不會說，兒子徐雷今晚興致頗高。
估計操勞過度，這會兒正呼呼大睡呢！
自己想要抱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所以當然不忍心打擾。
而徐忠抬腕看了一下手表。
“這個時間，確實不太方便，那就明天一早吧！”
“行，那咱們先去舊廠街吃點宵夜，我估計也肚子肯定也餓了！”
徐江不說還好，這一說，徐忠肚子立馬咕咕叫。
在這安靜的華龍轎車內，讓就坐在一旁的徐江，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三輛華龍轎車，呼嘯駛過街頭。
不多時。
一行人在大路邊下車后，徒步走進舊廠街。
看慣了京海高樓大廈，一派現代化景象的徐忠。
突然來到這么一條又老又舊的街道，還真是有點不太習慣。
本就不寬的街道，兩邊全都是低矮的小樓房。
電線桿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各種各樣的線纜，像是蜘蛛網似的密密麻麻。
臨街的一家家商鋪，開了各種各樣的小商店小餐館。
此刻雖然已經接近凌晨兩點，但夜生活還非常熱鬧。
看到身著標志性白西裝的徐江。
身邊還有一個個身強力壯的黑西裝保鏢。
不管是路邊的小攤販，還是那些食客們。
一個個都沒有半點的惶恐害怕模樣，反而熱情似火的爭先恐后打招呼。
“徐總好！”
“徐總又來吃宵夜呀！”
“徐總要不要嘗嘗我家的腸粉蒸餃？”
“徐總我家的豬腳面也很好吃，過來嘗嘗吧！”
……
徐江笑呵呵的回應。
跟在一旁的徐忠，感覺堂弟來到這兒，就像是明星駕到似的。
就連大半夜還不睡覺，還在幫父母收拾攤子的小孩，居然都敢叫徐叔叔。
尼瑪！
不應該叫徐爺爺嗎？
叫徐江叔叔，那叫徐雷，豈不是要叫哥？
徐忠也沒懶得多問。
反正看徐江那親和笑容的模樣，很顯然特別喜歡這兒。
一個曾經聲名赫赫的江湖大佬！
如今個人身家財富不知道多少億，還是龍國首富的親爹！
徐江沒有動輒出入高檔場所，反而出入市井之地，當真是接地氣。
來到一家生意特別好的面館。
好些人一看徐江來了，竟然紛紛主動起身讓座。
“都跟老子客氣什么呀？”
“都坐坐坐，趕緊坐！”
徐江招手示意眾人落座后，又朝老板招了招手。
“老樣子啊，給我們一人來一碗豬腳面！”
“還有，這兒所有人的消費，都算我的！”
這話一出，當然引得眾人滿堂喝彩。
老板和老板娘，笑吟吟的從后廚扛出一張大圓桌和一副桌架。
很快便在路邊支好桌子，擺上了一張張圓凳。
徐忠一看，這桌子凳子，擦拭得油光錚亮。
恐怕是特意給徐江準備的。
大大咧咧的坐下來后，徐江立馬介紹道：
“我第一次來這家店，還是高啟強帶我來的，開了很多年了，味道確實是相當不錯。”
“對了，高啟強以前就在前面那個菜市場里面賣魚，他的攤位現在都還租著呢，只是別人在賣魚。”
“他說工作壓力大了，他就偶爾回魚攤上，躺在靠椅上睡一覺，聞著魚腥味，聽著增氧機的嗡嗡聲，反而睡得很香！”
說到這兒，徐江又指向另一個方向，一幢很老舊的樓房。
“看到那幢樓了嗎？”
“頂樓靠北，那扇鐵門后的房子，就是高啟強家的老房子。”
“以前他爸媽單位分的老房子，他們兄妹三人就是在那兒長大的。”
徐忠看了看后，有些納悶的問道：
“舊廠街這個地方，雖然是老舊了些，但我看地理位置真是不錯啊！”
“以強盛集團如今的實力，再加上高啟強在這兒的人脈關系，完全可以把這一片買下來，拆了重建呀！”
“這兒距離京海國際機場也比較遠，不會有航空限高，拆了后建成一幢幢高層住宅小區，肯定能賺不少錢。”
徐江呵呵一笑。
“大哥，這事兒哪有簡單啊！”
“這一路過來，你也都看見了。”
“這條街有很多的商家和租戶，想拆了重建，談何容易？”
徐忠愕然道：“我剛才不都說了嗎？拆了建高層住宅小區啊！”
“這么大一塊地，起碼能建一個三四千戶的大型小區，還能有不少底層商鋪。”
“即便拆遷安置費不是一個小數目，但只要能開發建成一個超大商業樓盤，扣除成本也能賺不少。”
徐江還是不以為意的淡淡一笑。
“話是這么說，可要征地拆遷，要建超大商業樓盤，這得投入多少時間和成本？”
“有這功夫，他還不如在其他地方買地，直接開發建樓盤，像這樣的城中村，還是少碰為妙！”
“再說了，很多老大爺老太太，在這兒已經住了很多年，街里街坊都很熟悉，很難讓他們搬到別的地方去。”
“而且你現在看到的這些房子啊商鋪啊之類的，很多人都靠它們收租做生意為生，要是拆了，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掙錢嗎？”
徐忠愣了一下。
猛然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
城中村的改造，看似是有利于城市長遠發展，也能極大改善很多人的居住品質。
但是對原住民來說，反而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尤其很多房子，都修建于很多年前。
那會兒土地和房屋產權都不明確。
有的人是單位分的房子，也有的是本村人自己蓋的房子。
還有的是外來人口，花錢找關系，從村里買地自建的。
伴隨著城市的不斷發展，外來人口的不斷涌入。
一些人為了賺錢，又不斷的加固加蓋，房子越來越高。
那些曾經只是一幢小樓的，如今變成了高聳的一幢樓。
將大大小小幾十間房子，改造出來出租給上班族和小商販。
每個月光是收租，都能穩賺幾千甚至上萬。
他們怎么可能同意拆遷？
除非拆遷了，賠他們很多套房子，外加一大筆錢，能讓他們比現在的收益更大。
可這樣一來，高啟強也不會答應啊！
雖然京海的房價，已經比省城還高。
可京海對房價的打壓力度，也是相當之大的。
雖然舊廠街這兒位于主城區，可相比于電子信息產業園那邊，并沒有多大的發展優勢。
那邊高科技企業多，收入高消費強的年輕人多，只要樓盤好，房子自然不愁賣。
可這邊呢？
耗時耗力的讓所有人同意拆遷，花了血本拆完后該起了大型樓盤。
成本本就很高了，想賺錢自然不可能賣得很便宜。
那么同樣高的房價，那些買得起房的年輕人，為什么不去電子信息產業園那邊買？
那邊不僅非常的現代化，不僅上班創業經商都更方便，而且教育醫療條件也更好，也更有升值空間。
換做是徐忠自己，他都寧愿去號稱‘新城區’的電子信息產業園買房，而不是在舊廠街買房安家。
所以……
在這兒耗時耗力耗錢，辛苦拆遷修建出來的大型樓盤，賣給誰呢？
不管是高啟強，還是其他房地產開發商。
他們顯然早就把賬算得很清楚。
花同樣的時間和成本，顯然更寧愿去新城區。
搞不好就會砸手里的老城區，還是少碰為妙。
除非將來某一天。
舊廠街的本地人，自己都住不下去。
市里也愿意給一筆不菲的補貼。
或許才會有房地產開發商，愿意來搞拆遷開發。
但這種可能性，顯然微乎其微。
環顧這深夜時分，依然熱鬧非凡，生活氣息十足的舊廠街。
徐忠知道，這里恐怕再過很多年，依然會是如此這般模樣。
而像舊廠街這樣的城中村，龍國很多城市里都會有。
無論其他地方，發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變化。
它們就像是時光停滯了似的。
哪怕過了很多年，依舊一副老樣子。
“面來啦！”
老板一聲吆喝，拉回了徐忠的思緒。
聞到沁人心脾的鮮香味兒，徐忠立馬忍不住伸手拿筷子。
快速攪拌了幾下，徐忠便顧不得形象，立刻開吃。
面非常筋道，豬腳更是肥而不膩，非常軟糯爽口。
徐忠風卷殘云般的，很快將一大碗豬腳面全部吃光。
最后甚至連湯都一滴不剩，全部喝完。
打了個舒服的飽嗝，真是不要太舒坦。
而這時候……
徐江和他的保鏢們，才吃了一小半。
“要不，再來一碗？”
徐江打趣笑問道。
“不不不，夠了夠了，我已經吃撐了。”
說罷，徐忠便打算起身去買單。
“你要是敢去買單，信不信我立馬走人？”
徐江聲音洪亮的喊道。
都快把錢包掏出來的徐忠，立馬笑道：
“到了你的地盤，我還買什么單啊！”
“我是要去趟廁所，連夜從省城趕過來，我都快憋死了！”
徐江哼哼一笑。
“那才差不多，往里走，到頭左拐就是了。”
說罷，徐江都不用吩咐。
只需要一個眼神，立馬就有保鏢起身上前。
直接將一疊百元大鈔拿給了老板。
而老板也沒矯情客氣，直接就收了。
倒不是因為知道徐江有錢，不在乎這點兒。
而是以前他推讓過，氣得暴脾氣的徐江，差點兒把店給砸了。
后來他便每次都把錢收下。
除了正常該收的錢之外，把剩下的買成米面油之類的。
以徐江父子倆的名義，送給舊廠街及周邊的孤寡老人和貧困家庭。
等徐忠上完廁所出來，正準備和徐江一行人離去。
這時候。
一個彎腰駝背，大半夜還拎著麻袋撿垃圾的老婦人，很是激動的快步走了過來。
“徐總，徐總！”
“哎呀徐總，我可算見到你了！”
徐江愣了一下，目光狐疑的上下打量。
“你是哪位？”
“我？小琳琳的奶奶呀，元宵節那晚你和徐少來吃宵夜，你們看到我帶她半夜撿瓶子，就問我她怎么回事……”
徐江哦哦了兩聲。
“我想起來了，她眼睛治好了嗎？”
“好了，已經好了！我得謝謝你，謝謝！”
老婦人說著便要下跪。
這可把徐江嚇得不輕，趕忙上前將她攙扶住。
“哎呀，你這是干嘛呢？”
“一點舉手之勞，干嘛這么客氣呢？”
老婦人淚花翻涌。
“這可不是小事啊徐總，要不是你們出錢出人帶我們去省城看病，我那小孫女怕是要眼瞎一輩子。”
“我攢了一些錢送到徐少的公司去，可他們死活不讓我還錢，今天我好不容易遇到你，你就讓我給你磕個響頭行不行？”
“磕什么磕？我他媽還沒死呢！”
徐江突如其來的大吼聲，把周圍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老婦人也被嚇得愣住了。
“別哭哭啼啼的了！”
“一大把年紀了，這么晚還不回福利院睡覺？”
徐江一伸手，立馬有保鏢遞上厚厚一沓鈔票。
拉開老婦人的蛇皮袋口子，徐江扔垃圾似的把錢扔了進去。
“下回再讓我碰見你大半夜撿垃圾。”
“信不信我打斷你這老胳膊老腿？”
兇神惡煞的威脅恐嚇過后。
趁著老婦人還在發呆。
徐江抖了一下白西裝，瀟灑霸氣帶著保鏢們離去。
徐忠愣著好一會兒，連忙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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