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文曉。

文曉路過顧鈞成身邊時,狠狠怒視他一眼。

那目光里,是真切的帶著恨意的。

顧鈞成問心無愧。

他抓的是違法犯罪分子,如果她那個港城男人好好的是個正經人,誰也不會把他怎樣。

最終的調查結果出來,文曉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人傻了些,被那個港城男人手里的幾個錢迷昏了頭。

但事實上,違法犯罪得來的錢,那人不敢、可能也不愿揮霍在她身上,她也沒撈著多少。

這個案子全部調查清楚,嫌疑人盡數落網且判決下來的時候,已經是這一年的下半年,林清屏都讀大三了。

在這期間,文曉不止一次來找過顧鈞成,也來求過志遠,帶著錢來的,意思是想讓他們想辦法,讓港城男人不被判刑。

但是,怎么可能?

無論是顧鈞成還是小小年紀的志遠都不是徇私枉法的人。

文曉最后一次來求,是哭著離開的。

志遠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港城男人判決以后,文曉就再也沒來過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文家跟她已經斷了來往,自然無從獲得消息,她不知道志遠心里怎么想,但志遠這個孩子,心思重,很多事都放心里,不會說出來的。

直到有一天周日,她和顧鈞成帶志遠和小麥出去玩,在外面遇到文家姥爺和姥姥。

之前那兩位執意要把志遠要回去的老人,這會兒見了他們,卻是一臉慚愧、

文姥爺顯然糾結了一下,但還是上前來打招呼,“小林,小顧,志遠。”

林清屏下意識就把手搭在志遠肩膀上。

文姥爺注意到她這個護犢子的動作也是苦笑了一下,“小林同志,放心好了,沒人來搶志遠了。”

末了,他又苦笑著嘆息,“文曉,已經回港城了。”

真倒是讓林清屏意外了一下。

港城那個男人都被抓了!而且是在這邊服刑,她居然這么深情,還要去港城?

文姥爺讀懂了林清屏的表情,只能再度苦笑。

他有什么辦法?

他也覺得文曉完全沒有必要再過去,但文曉不愿意,港城有她一心向往的生活,在她看來,哪怕是過去那邊洗盤子也比在這邊好。

文姥爺沒臉說這個,只好強笑著說,“那邊還有兩個孩子,她不放心……”

這話說得,也沒有很好,文姥爺瞬間意識到了,馬上住了嘴,但實際上,這也是事實,她要過去港城,那勢必是要和兩個孩子在一起的,不然她住哪?

話到這兒就沒說下去的必要了,不管是文家二老還是林清屏他們,都是如此,雙方默契各自走開。

當晚,顧鈞成回學校,林清屏給志遠檢查作業,檢查完以后,問志遠,“是不是有點不高興?”

她發現了的。

志遠一天大部分時間都表現得一切如常,但偶爾有那么一個片刻,他會失神,呆呆的,茫然若失的樣子。

志遠有點猶豫。

“說吧!我是你媽,你有什么不可以說的!”林清屏捏他的臉道。

“我說了,你不會生氣嗎?”志遠有點不安。

“當然不會!你不說我才要生氣!”林清屏真的希望,不管是志遠,還是她以后的孩子,都能明白一點:父母是孩子可靠的后盾!而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不管對錯,想起父母首先是害怕,然后隱瞞,那才是不好的!有些孩子在外面遭受了霸凌,回來都不敢跟父母說!

志遠垂下眼瞼,“我……我原先還有些可憐她,我想過,她現在沒什么依靠了,我雖然不回那個家,但是,我長大了會努力掙錢,等她老了,我就給她錢,讓她有飯吃,可是……”

志遠說到這里就沒說了。

但林清屏聽明白了,后面的意思應該是:可是,她又走了,她根本不需要他,甚至,她根本就沒想過他,寧可去給別人養孩子……

是啊,文曉再一次拋棄了他……

志遠還是善良。

難怪他要林清屏不生氣。

她不會生氣。

志遠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的人啊……

上輩子她明明對小時候的志遠不好,他長大以后,還是記得她這個嬸嬸,還會在后來叫她一聲媽,如果不是他秉性善良,又怎么能做到呢?

“志遠。”她握著志遠的小手,“你要記著,顧叔和我,永遠都是你的爸媽。”

希望你明白,無論誰走了,爸媽都在你身后的。

志遠看著她,眼圈泛起了淡淡紅色。

“傻孩子,睡覺吧,明天要上學了。”她給他把被子蓋好。

“嗯。好。”志遠特別乖巧地說。

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自此,文曉好像從他們生活中消失了一樣,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出現。

至于文家人,都在首都,住的距離相隔也沒有很遠,倒是偶爾能遇見,但也只是遇見罷了。

也是在今年,林清屏的弟弟林家貴勞教時間到了。

林清屏幾乎忘了這件事了,顧鈞成有個周末回來的時候告訴她的,是他去勞教所把人接出來的,接出來以后,直接買了張票把他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你還去接他呢?”林清屏道。

“不然呢?”他說,“他再來鬧你?在我面前,他是不敢耍什么花招的。”

林清屏就很好奇,她娘家人是怎么樣的,可以說,這輩子跟上輩子毫無區別,上輩子顧鈞成真的對于她和她娘家人的索取,毫無怨言,這輩子態度卻是完全變了。

“顧鈞成。”她試探著問,“如果,我說如果,我總是站在我娘和我弟那邊,找你買東西,把我們家的東西都往我娘那里搬,你會怎么做?”

顧鈞成正在躬著身體洗菜,聽見這句話,僵了一下。

“怎么不說話?”她戳他的背。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沒有什么如果。”

“就有如果呢?”林清屏抱住了他的腰。

他無奈了,“他無奈了,那是你的娘家人,當然你愛怎樣就怎樣。”

林清屏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答案,此刻聽見這句,又覺得自己挺傻的,有什么可問的啊,他會怎么做,兩輩子都用行動表示得明明白白了。

“顧鈞成。”她貼著他的背小聲叫他。

他“嗯”了一聲,嘩嘩繼續洗著菜。

“顧鈞成……顧鈞成……顧鈞成……”她一疊聲地只管叫著名字,也沒有說話。

他忍不住笑,“今天是傻了嗎?”

“你才傻!”你才傻!你知不知道,我只想這樣叫著你的名字,一直到老,一直到,我們走不動的時候。

顧鈞成,我們這一生,就這樣平平淡淡到老吧,好嗎?

林清屏是真的這樣認為的,她重生的意義就在于和他白頭到老,不然,她回來干什么?賺錢嗎?上輩子錢已經賺夠了。

然而,很快,現實就給了她沉重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