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律師有種錯覺，法官席上年輕的審判長好像笑了？
笑什么！
小年輕就是不謹慎，沒搞清楚這是多么嚴肅的場合。
熊律師真是犯了疑心病，雖然這事兒吧是挺好笑的，但人家審判長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法庭上啥樣的二貨都看過，有被告律師咄咄逼人將原告一軍的，自然也有被告律師被原告當猴耍的，有沒有學過法根本不重要，有的人思維縝密邏輯清晰，不管律師怎么誘導，就是不踩陷阱，堪稱人間清醒——不過今天的原告年齡太小了，難怪熊律師要惱羞成怒。
審判長看了鄭致和提供的證據。
法官袍賦予了年輕的審判長莊嚴肅穆，審判長有雙琥珀色的眼睛，抬眼看人時不怒自威，熊律師視線與之對視，忍不住偏了偏。
“被告律師，你有證據要提交嗎？”
一稿多投的事，熊律師當然拿不出證據。
在開庭之前，熊律師可是和韓琴認真談過的。
禁止一稿多投是行業的普遍規則，有這個規則的原因就是經常有作者這么干，特別是新人作者。
新人作者們拿捏不到雜志的需求最容易被退稿，新人作者又最想發表作品，一稿多投廣撒網就成了新人作者們的常態。
熊律師想以這個話題為引子，動搖聞櫻的人品基礎，哪知道聞櫻居然是個不走尋常路的新人作者！
——去年剛重生時，聞櫻滿腦子都是放棄寫作夢想的遺憾，又自覺研究透了青春文學雜志的需求，創作欲爆棚，自信心也很膨脹，想寫的故事那么多，哪里需要一稿多投？
熊律師沒有證據可提交，清了清嗓子繼續發問。
這回，熊律師問的是聞櫻和小鯢的關系。
為什么小鯢會對一個新人作者這么好呢？
“據我所知，你只在《愛格》發表了三個短篇小說，就開始了長篇小說《少年偶像》的連載，這其中你的編輯倪思思起了關鍵作用對不對？”
熊律師說的是事實，聞櫻當然不會否認。
“不錯，從我第一次給《愛格》投稿，到連載《少年偶像》，倪編輯對我幫助很大，沒有倪編輯在專業上的指點和精神上的鼓勵，不會有《少年偶像》的出版。”
小鯢就是聞櫻選擇給《愛格》供稿的主要原因。
同樣是拒稿，小鯢耐心細致指出了聞櫻的不足，這都不用熊律師強調，兩人頻繁往來的電子郵件足以說明問題。
“看來你和倪思思真的交情不淺啊，你這么信任倪思思，所以倪思思選擇跳槽到蓉城出版集團工作，也影響了你的決定，你不想給《愛格》供稿了，因為倪思思和蓉城出版集團給了你更好的出版條件。”
熊律師終于將話題引到了聞櫻“毀約”的方向。
是聞櫻主動想毀約，有了下家不想再給《愛格》供稿了，《少年偶像》沒有后續的稿件刊登，除了選擇解約，又能做什么呢？
所以《愛格》上的“解約聲明”是真的，韓琴使用匿名手段在天涯論壇爆料也是真的，既是事實，就不存在侵犯“逆流的魚”名譽權唄！
面對熊律師的控訴，聞櫻斷然否認：
“我和蓉城出版集團簽約，是在和韓主編談判失敗之后，韓主編代表了雜志的立場，雜志的確有優先簽約權，雜志不簽，我才選擇了和蓉城出版集團合作。我和蓉城出版集團簽約在前，倪編輯被《愛格》開除在后，她丟了工作當然要找新工作呀，這和雜志、韓主編侵犯我的名譽權是兩回事。”
熊律師覺得是一回事。
熊律師當庭提供了證據。
“小鯢”和“逆流的魚”所有的聊天記錄，特別是小鯢找逆流的魚要后續稿件，被逆流的魚拒絕，這足以說明是逆流的魚先違約——當時找聞櫻索要稿件的其實已經不是小鯢了，但聊天記錄不能體現這一點。
“審判長，我的當事人在《愛格》工作了很多年，她是一位專業且資深的雜志主編，經她發掘的作者不少，沒有任何一個作者做出過原告此等行為，原告在《愛格》供稿期間，雖然具體溝通工作是編輯倪思思在做，但倪思思也是受到我當事人的指導，她們在工作上是上下級關系。我的當事人對每一位有才華的新人作者都很看重，所以原告連載的長篇小說《少年偶像》在獲得讀者好評后，我的當事人主動將原告的稿費由千字130元漲到了千字180元。”
熊律師頓了頓，讓法官有時間消化他的話。
“下屬跳槽，帶走了自己看重且雜志重點培養的作者，這對我的當事人是事業和情感的雙重打擊，致使我的當事人在網絡論壇上匿名發帖宣泄情緒，考慮到原告的年齡，我當事人的行為肯定有不當之處，但她所言是真，并不構成名譽侵權。”
漲稿費，是小鯢提出來的。
不過拍板同意的人真是韓琴。
法官不會知道小鯢為此和韓琴溝通了多少回，熊律師交出的證據只對韓琴有利。
熊律師要攻擊聞櫻的人品，同樣要塑造韓琴的人品。
一個專業且關心作者的雜志主編，在論壇上匿名發帖的確是不妥，但考慮到韓琴的立場，這種行為并沒有侵犯聞櫻的名譽權。
熊律師的確有兩把刷子。
庭審的過程是要記錄在卷的。
這一場官司熊律師一定要把小鯢給扯進來，打完這一場官司，再打小鯢的官司，今天就已錘實了小鯢帶著雜志重點培養作者跳槽的事實，小鯢告雜志和韓琴的官司開庭時就比較好打了。
鄭致和與聞櫻今天都沒想讓小鯢作證，就因為小鯢跳槽蓉城出版集團后，立場已經是偏向聞櫻的了，她的證詞不公正。
而且鄭致和覺得也不需要小鯢作證。
旁聽席上，小鯢快被熊律師氣死了。
這個人怎么顛倒黑白呢？
熊律師說完后，韓琴已是淚光粼粼。
在法院外高傲的韓主編不見了，此時的韓主編只是一個被下屬和作者傷透了心的可憐人！
“根——”
小鯢剛動了嘴，就被鄒蔚君按住了。
旁聽就是旁聽，不能隨便發言的。
鄭致和給了小鯢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聞櫻也一點都沒急躁。
再看看旁邊表情淡定的謝騫，小鯢臉熱。
哎呀，她怎么能連兩個高中生都比不過，高中生都能冷靜，她為什么要著急？
應該相信鄭律師！
鄭致和就是想看看熊律師能有什么關鍵證據，等了半天，熊律師就只會嘴炮。
這里是法庭，不是辯論會。
會顛倒黑白沒用，得拿出真憑實據啊！
熊律師拿不出的證據，鄭致和能拿出來……多虧了聞櫻夠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