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白璟盯著白明微,認真地問了一遍,生怕在她的臉上看出一絲撒謊的跡象。
在得到白明微鄭重點頭確認后,白璟按著椅子扶手,用了許久,才顫著雙手將臉捂住,喜極而泣:“小七……”
萬般喜悅,萬般歡喜,都凝成了哽咽的一聲呼喚。
那種感覺,就像是墜入了無盡深淵與黑暗,絕望之際,有人遞給他一束光,指了一條可以獲得新生的路。
毫無疑問,他欣喜若狂。
只是欣喜到極致,那喜悅便化作了淚水。
白璟捂著臉頰的手,緩緩擦向兩邊。
因為淚水過于洶/涌,他沒有擦干凈,反反復復又擦了幾次,直到雙手沾滿眼淚,他才露出一抹笑意,顫著聲重復:“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可緊接著,他仍舊不敢相信,生怕這個消息是假的,而他空歡喜一場。
他激動地站起身,死死拽住白明微的袖子,眼底盡是惶恐的希翼:“明微,你真的看清了么?那真的是小七留下的嗎?會不會是有人假冒的?你莫要誆我……”
白璟的反應,全然在白明微的意料之中。
這個消息于白璟而言,就像是神奇的靈丹妙藥,撫慰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但當一個人處于絕望的深淵時,往往對突如其來的希望患得患失,生怕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卻發現那是假的。
所以狂喜過后,白璟還是不由自主生出忐忑。
他不敢相信,難以置信,懷疑這根本就是一個謊言。
白明微語氣平緩,沒有刻意強調,但她用這種語氣說出來的話,卻分外有力:“五哥,那記號必定是七哥留下的,不會有錯。”
白明微每說一句話,白璟的眼眸便亮一分,等到她把話說完,白璟“騰”的站起身,眼中已是淚光點點:“明微,你說的是真的嗎?!”
“好,好,太好了……”再次得到確認,白璟終于相信,他連說了幾聲,然后緩緩坐下,雙唇激動地顫著,“小七,小七還活著,小七還活著。”
白明微笑了,眼里也有濕意:“五哥,無論七哥在哪,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我們一起回家,一起去見祖父。”
崔氏攬住白璟的肩,激動之色溢于言表:“夫君,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白明微眨眨眼,眸底晶亮的濕意已消失不見。
她開口:“但是,這個消息先別告訴別人,我之所以私底下告訴你們,是有我的考量。”
白璟問:“明微,可是覺得事有蹊蹺?”
白明微鄭重點頭:“五哥,相信你心底也在懷疑,當時平城百姓消失的原因,難道完全是北燕人在謀劃么?那李賢昭是否有人指使呢?”
白璟眼眸一凝:“明微,你認為小七不現身的緣由是為了尋找這背后的真相?”
白明微再度頷首,神色格外認真:“嗯。為了保護七哥,我們一定要對此事保密。要是讓人知道七哥還活著,只怕七哥會有危險。”
白璟露出恍悟的表情:“小七很聰明,這是他會做出來的事。你放心,我不會泄露半個字,我們一定要保證小七的平安。”
如果小七真的從那場戰役中幸存,并且正在追查背后的真相,那么小七的處境,無疑十分危險。
這個道理,他曉得。
為了小七,他會舍命守住這個秘密。
白明微拿出白瑜的玉佩放在手心,光澤瑩潤的古玉上,縈繞著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淡芒。
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撫過,那只手因為拿劍,已經失去了原本如玉的光澤,但仍舊不失美麗。
她說:“五哥,這回北燕人和一些蠅營狗茍的吃相太難看,就算當日/你沒有留下記號,他們也總有辦法引白家軍過去。”
“八萬將士為國捐軀不是你的錯,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理應名垂千史的英雄,是我東陵不朽的城墻。”
“哪怕沒有你的記號,只要他們接到百姓有難的消息,必定義無反顧前往陰山。”
“錯不在你留了記號,而是在那些把斧鉞揮向東陵的北燕賊子,是那些背棄了家國的宵小之輩!”
聽到這里,白璟又豈會不知白明微的心思?
他把白明微握住玉佩的手拉過來,凝著那手心薄薄的繭子,露出溫柔的笑意:“是五哥沒用,讓你擔心了。”
白明微沒有說話,下意識曲握手指,想要把薄繭遮住。
只是那手指頭上又布滿傷痕,那是在雪地里刨雪落下的傷。
她想遮,卻遮無可遮,避無可避。
白璟放開她:“如果你太累太辛苦,五哥看在眼里,也會疼在心里,所以我們兄妹都要好好照顧自己。”
白明微不認為這個消息與自己的幾句寬慰,便能讓五哥積壓心底的愧疚煙消云散。
五哥的性格,她是知曉的。
五哥善良、正直,有責任感、有擔當,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不能放過自己。
但聽到白璟的話,她還是心有安慰。
她知道,七哥還活著的消息,還是撫慰了五哥那顆溢滿愧疚與自責的心。
最后,她收好玉佩,認真地道:“五哥,我們不傷害別人,但也不能傷害自己,這是底線,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把這個底線守住了。”
不傷害別人,是做人的底線。
不傷害自己,則是做自己的底線。
白璟看著白明微,認真地點點頭:“好。”
……
從白璟那出來,白明微并未直接回房間。
她又找到了俞皎。
俞皎坐在桌前,桌面上擺著一朵花鈿。
花很簡單,顏色也很單調,那是一朵小白花,從樣式上來看,應該是白茶花。
見白明微來,俞皎垂下的眸子一直未敢抬起,生怕眼淚控制不住,又怕白明微看到她的悲傷。
“明微,一日見不到阿瑜的尸首,我一日不會把這朵花戴在頭上,沒確認他死了,我怎么能給他戴孝?”
白明微緩緩坐到俞皎面前,疼惜地望著俞皎。
這是她的好友,也是她的親人。
更是七哥死乞白賴才娶回家的女子。
是一個讓七哥愛到骨子里,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的人。
看到俞皎眼里銜著眼淚,可就是怎么也沒有落下,那兩滴倔強的淚水,仿佛兩粒凝固的鋒利冰錐,狠狠地扎在她心口上。
她握住俞皎的手:“七嫂,七哥還活著。”
俞皎怔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銜于眸里的眼淚滾滾而落。
她站起身,捂著肩膀后退幾步,不敢置信:“明微,就算你不想讓我傷心,你也不該拿這種事開玩笑。”
俞皎擦去臉上的淚水,但卻越擦越多,她偏過頭,聲音哽咽:“陰山找不到他,到處都沒找到他,他要是還活著,為什么我們找不到呢?他要是還活著,怎么不來見我呢?”
臉上的淚怎么也擦不盡,于是她放棄了。
她回過頭,噙著淚花看向白明微:“你不用騙我也沒關系,我受得住,我真的受得住!”
白明微取出帕子,輕輕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七嫂,我們相識多年,了解彼此,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拿此事開玩笑。”
俞皎盯著白明微,死死地盯著,一寸寸審視,不曾放過絲毫表情,直到確定白明微的眼中并未有一絲撒謊的痕跡,這才信了白明微的話。
她又怔了片刻,仿佛如夢初醒。
她猛地拽住白明微的手腕,驚喜交加:“明微,你說什么?阿瑜他……”
白明微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桌前坐下,沖她認真地點點頭:“七哥,還活著,你沒有聽錯。”
在俞皎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白明微認真地講述了關于她和七哥的暗號。
末了,她又說了一遍:“七嫂,七哥還活著,他還活著。”
聽完白明微的話,俞皎捂住了唇,眼睛眨了眨,眼淚再次簌簌而下:“我就知道,他舍不得丟下我,我們才新婚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俞皎又哭又笑,泣不成聲。
最后,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哽咽道:“他還說對我毫無保留,卻還和你有這么個秘密,等我見了他,我一定打得他半身不遂。”
白明微也笑了:“你倒是真打呀!每次都只會放狠話,卻從來沒有真的動過手。”
“那是因為,我舍不得。”俞皎說了這么一句,她撿起桌上的小白花,想要把那朵花捏碎。
白明微連忙阻止:“不,七嫂,我需要你把這朵花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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