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終宋 > 第263章 屬僚
  “李非瑜!到時你若離開,休想讓我維護你!”

  眼看李瑕轉身,房言楷突然站起喚住他。

  李瑕回過頭問道:“你要如何做?”

  “我會歸還張家的田地、查封嚴云云的鹽業、廢棄慶符軍的營盤……”

  “我會留下劉金鎖,你敢妄動,他就殺了你。”

  “你!”

  “你嚇唬我,我就嚇唬你。”李瑕道:“我以為你是聰明人,能想明白。我也以為,你心底其實是認同我做的一切。”

  “哈?未免太可笑了,我認同你?”

  “我做每件事之前,房主簿你都是反對,說我違了這個、逆了那個。可事成之后,我看你分明很享受。”

  “休再胡言亂語!”

  “今年春耕的安排很順利吧?張代焞降了佃戶的田租,聽縣里安排租牛。我今早還聽你感慨‘春耕人在野,農具已山立’,似乎很喜悅。

  鹽業整頓之后,我聽說你出訪了幾次。三天前,你在慶符大街與石門巷口處,又感慨‘一民之生重天下,君子忍與爭秋毫’。

  慶符軍成軍更不必說了,你上次陪我去敘州已說明了一切……”

  “夠了。”房方楷喝斷一聲,走上前,壓著聲音道:“你要去大理,這真的太不成體統,無詔帶兵離開縣界,后果很……”

  “帶兵離開縣界的縣尉很多啊,如神宗熙寧六年,歸信縣尉臧景,巡馬過北界白溝,射傷涿州小鷹軍使固德。”

  房言楷不由一滯,道:“莫再強詞奪理了。我不愿與你相斗,但你也莫裹脅我隨你胡作非為……”

  李瑕忽然伸手在房言楷肩上拍了拍。

  他長得比房言楷高,也更挺拔,這一拍,氣勢便完全把房言楷壓了下去。

  “你若執意不肯合作,只會毀了慶符、也毀了你自己。聽我的安排,往后我當了蜀帥,或能幫你實現抱負。”

  ……

  良久,房言楷獨立在那里,心境似乎完全亂了。

  他發現真的拿李瑕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再回想起來,當初李瑕初到慶符時還是更有禮數一些的,如今才叫目無尊卑。

  “可,未免也太年輕了些,又是個奸黨……”

  ~~

  慶符軍營盤。

  熊山因派了麾下的什將許禿瓢帶人護送白弄川回大理,于是又補了十二名新名進來,抽調了幾名老卒重新整編,湊齊了百人隊。

  “洪阿六,你來任什將。”

  “是!”洪阿六大喜,又問道:“佰將,許禿瓢要是從南邊回來了,我啥辦?”

  “到時從你們倆中當中挑一個到縣尉身邊當護衛。”

  “真的?!”洪阿六大喜。

  熊山道:“少他娘在老子跟前一驚一乍的,把你的人帶好。”

  突然聽有人大喊了一句。

  “佰將!我有話要說!”

  熊山轉頭看去,見是楊奔,正站得筆直,頭也不轉。

  他皺了皺眉,道:“洪阿六,帶隊去操練……楊奔,你跟我過來。”

  “是!”楊奔大聲應了,小跑到熊山面前,直視著他的眼,道:“我不服氣。”

  “你又不服氣。”熊山哼了一聲,“有屁就放。”

  “我立功比茅乙兒多,為何他升任佰將,我卻連什將都不是?”楊奔道:“許禿瓢、洪阿六,樣樣不如我,為何能任什將?”

  “誰叫你不聽號令的,一天到晚吵吵。”

  楊奔不服,瞪著熊山。

  他有千言萬語,自覺比這里別人都懂兵法懂仗陣,那跟這些大老粗也沒甚好說的,打又打不過熊山。

  “瞪老子干嘛?若讓你領一什人,打起仗來,人都不只給你帶哪去了。”

  “我想去給縣尉當護衛。”楊奔道。

  “這事老子說得不算,滾去操練。”

  楊奔頗為氣悶,梗著脖子又發了會悶氣,終是向自己那一什人跑去。

  ……

  這日,楊奔又是在校場上渾汗如雨,入了夜,他回號舍前去了趟茅廁,站在坑前撒尿。

  一個五十余歲的漢子正拿著糞桶在運污物,湊了過來,慢悠悠道:“賊配軍,你不是本事嗎?我看李瑕也不重用你。”

  “裝你的糞吧。”楊奔道:“嘴里就別亂噴了。”

  “歲末吳淵入蜀,李墉很可能已來找他兒子了,你若探不到消息,可換別人來。”

  “我馬上就能到李瑕身邊當護衛,找到了李墉,我自會告訴你……”

  ~~

  正月十七日,李瑕去白巖苗寨見了寨老熊春。

  熊山穿著漂亮又威風的佰將衣甲走在前面引路。

  今日熊山分明是批了一天休息,且又是爬山,本不該披著十來斤重的甲,但他就喜歡披著。

  走到山腰,借著休息時周圍無旁人,熊山小聲問道:“縣尉,我能告訴阿爹,縣尉你的夫人是大理郡主嗎?”

  “嗯?”

  “我怕阿爹不明就里,萬一對縣尉有所不敬……哦,這事我誰都沒說過。”

  李瑕聽他話里的意思,似乎是在這苗寨人眼里,大理勛貴的名頭比自己這縣官還有用些。

  “嗯,讓你阿爹不必告訴別人。”

  “是……”

  其實拋開這事不談,如今李瑕與熊春的關系也不錯。

  因之前李瑕夜襲蒙古副千戶尼格的營地,白巖苗寨以及各個寨子都下山偷了不少蒙古馬匹。

  熊春當時本已做好了縣里強征馬匹的準備,總之是蒙軍已打到眼前了,能多做點事就多做點事。

  李瑕很守信用,拿錢將這些馬匹都買下來。

  這錢,比說什么都管用。

  “這次來,是想向寨老買些茶葉。”李瑕再次拿了根筷子擱在油茶碗上,道:“有多少買多少,還要請寨老幫忙,向其它寨子也收購。”

  熊春道:“往年行商收了茶,向西運往吐蕃;向南運往大理,再由大理商人運到更西面的天竺……當年茶葉還能賣上些價錢,這幾年吐蕃、大理皆被蒙古打下來了,茶葉賣不動了。”

  李瑕點點頭,道:“聽說依舊有人走私?”

  “也許有,這事小老兒就不知了。這兩年倒也有行商收茶,但價錢太低,小老兒便讓兒子送往敘州賣。李縣尉若想走私,這門路可不好打通。”

  “為何?”

  “大理在蒙古治下,那邊能吃下貨的商人也不多了。”

  李瑕明白熊春的意思。

  走私不像貿易,需要特定的門路。這門路鄔通或許有,但李瑕還是毫不猶豫將鄔通踹下山崖了。

  李瑕打算讓高長壽來經營這些,先把生意的路子鋪起來、積累本錢買糧食煉兵器,而不是總是召集一幫什么都沒有的土兵送死。

  不管是造宋朝的反,還是造蒙古的反,都需要長時間的暗中準備才是。

  這也是他要帶貨物南下的原因,而不是只帶些錢去買馬。

  “我能聯絡到大理人收購貨物,試著重開茶馬貿易。”李瑕道。

  “縣尉既然這般說,于小老兒也是好事,一定全力配合。”

  熊春說著,抬頭看了看站在李瑕身后披著甲、顧盼自雄的熊山,心頭微微一嘆,覺得像是把兒子賣給李瑕了。

  他沉吟片刻,道:“小老兒會盡快收購茶葉,到時讓熊阿乞陪縣尉一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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