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終宋 > 第878章 歲在甲子
  過了年節,到了宋咸定五年。

  這是甲子年,鼠年。

  正月初三,天蒙蒙亮,李瑕睜開眼。

  年節的歡慶氣氛才剛剛過去,他算了算,重生已有八年,這是第九個年頭。

  幸運的是他還很年輕,算實歲今年才二十四。

  但若考慮到這輩子想實現的許多理想,依舊很有緊迫感。

  李瑕才想起身,韓巧兒已把一只手搭在他身上。

  “李哥哥……今天不鍛煉了,陪巧兒多躺一會嘛……”

  聲音都都囔囔,韓巧兒其實還沒睡醒,迷迷湖湖的樣子。

  相比于當年那個黝黑瘦小的小丫頭,她已是女大十八變,皮膚細膩白皙,臉上還殘留著幾許紅暈,沾著細碎的發絲。

  李瑕也想多擁著她躺一會,但看了看從紙窗透進來的那一抹微光,反而是問道:“巧兒也起來陪我晨練怎么樣?”

  “不要,我懷孩子了。”

  韓巧兒前兩年還很羨慕張文靜不用晨練,如今她終于也可以名正言順賴掉晨練了。雖然她一直都是賴掉的。

  李瑕道:“只是月事還沒來而已,也不一定就是懷了。”

  “肯定是。”

  二十歲的韓巧兒其實自己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仗著李瑕的寵溺每天只想著玩,前幾日還在與年兒玩捉迷藏。但這與她想要生個孩子并不沖突。

  總之她是不打算去晨練的,一翻身,嘴巴還未來得及合上又重新睡著。

  李瑕則起身離開了這溫香軟玉的被窩。

  ……

  長槊揮舞而過,重新被按回兵器架上,“咣啷”作響。

  天氣還很冷,李瑕身上已冒著熱氣,依舊是唐安安幫他安排洗漱、更衣。

  進到堂上,只見高明月與年兒已安排好了早餐。

  李瑕對吃的不講究,秦王府的廚房里只有兩個當年從慶符縣就跟著他的廚娘,也沒什么手藝。早餐無非是面片湯或是各種餅加上牛奶、雞蛋。

  若說與平常人家有何不同,無非是以他秦王之尊,需防備被人下毒。

  “文靜與巧兒又在睡懶覺,不等她們了。”

  如今高明月與年兒都有了身孕,只是還不太顯肚子。

  高明月坐在那給李瑕剝了枚雞蛋,問道:“昨日你從前院回來,見到與我聊天的兩位小娘子了?”

  “嗯?印象不太深。”

  “吳中郎家的三姐兒,興元府學教援胡進士的妹妹,覺得她們漂亮嗎?”

  “站在你身邊,她們暗然失色了,我說真的。”

  高明月有些嗔怪又開心地瞥了李瑕一眼,又道:“臣屬還是希望你能再納幾位仕女。”

  李瑕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假設他如今真納了那位吳家三姐兒,往后若得天下,吳三姐兒至少也是位妃子,若再能生下了兒子,不說爭位,至少也有個王爵。

  那么籍貫湖州、祖籍寧國的吳妃就能代表江南許多人,至少遇到問題了有人出頭。

  這絕不是什么小事。

  今日大家輔左李瑕爭天下,來日李瑕稍偏心南方一點或北方一點?或誰想為家鄉爭取利益時,李瑕身邊能否有一個人幫腔說句好話?

  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今秦王府一個王妃是來自大理,兩位側王妃籍貫都是北方。

  至于唐安安、年兒,雖能算是臨安人士,但出身貧苦,其實代表不了江南士人。

  不僅是要代表利益,還包括各種想法、禮法。

  比如,唐安安會對李瑕說“流民好可憐啊”,因為她出身于流民。但她不會在看到江荻的時候對李瑕說“江大姐兒也太有傷風化了”,因為她沒受過大家閨秀的禮法教養。

  只有李瑕納了吳三姐兒這樣的仕女,才會有人提醒秦王“到處亂跑不好”、“在路邊吃西瓜不好”、“親自上戰場太危險了”等等事情。

  有不少人希望秦王能納一些江南籍貫的仕女。

  當然,或許也沒有這么多心思,只是有許多臣屬之女想嫁李瑕也有可能。

  李瑕并不排斥這件事,只要有必要,他沒什么不可以的。

  但眼下沒必要,還遠遠沒到需要他安撫江南人心的時候。

  而若看個人喜好的話,吳三姐兒看起來不漂亮,還有些呆板無聊。

  李瑕遂答道:“不納,不要理他們,現在便想管我的私事。讓他們安心處理公事比較好。”

  高明月遂附在李瑕耳邊低聲取笑道:“那……若是等安安也懷了,家里可沒人陪你玩。”

  自從去年戰事告一段落以來,李瑕終于不太奔波,高明月、年兒相繼懷孕,上個月張文靜又有了喜脈,這幾天連韓巧兒也說月事停了。

  若是能平安順利,今年下半年李瑕就能一共有六個子女。

  也許三五年后,他子女的數量就能有十人。

  日子安安穩穩的……

  李瑕離開后宅前,忍不住轉頭看向了掛在那的盔甲,想到上次披甲還是十月演兵之時,之后便忙著關中水利。

  伸手摸了一下,兩月未披甲,上面已有一層薄灰。

  ~~

  到了前衙,在堂中坐下,李瑕先是問道:“軍情司可有新的消息?”

  “稟王上,沒有。”關德低聲應道,“韓相公已在議事房相候。”

  李瑕點點頭,先是拿起桉上的公文看了一眼。

  軍情司遞來的那一撂依舊是昨日那些小事,沒有打探到與草原、阿里不哥有關之事。

  他批了幾封公文,這才轉到議事房。

  韓祈安正坐在那整理著文書,起身笑道:“王上,新年大吉。”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李瑕也只有對熟悉的人才會開開今年這個甲子年的玩笑,之后便道:“我們先議一下今年的規劃。”

  這是老習慣了,每一年李瑕都會總結過去一年并規劃新的一年。年節前漢臺幕府便議過一次。

  總結去年,是守住忽必烈的攻勢、并大力開墾關中;今年則簡單得多,李瑕說的是“發展、積累”。

  他最欠缺的就是積累。

  從任慶符縣尉以來,他幾乎沒有停歇過擴張的腳步。有多少錢糧用多少錢糧,一直都在擠出所有的人力物力打仗。

  就像一個賭徒,每次把手里所有的錢押在賭桌上,贏了之后馬上又押到下一場。李瑕始終在贏,所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從一窮二白贏到了如今的身家。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時間積累。幾年前還在與長江水匪一文錢一文錢地賭,才剛有了些身家,卻要與忽必烈玩千金一注的賭局。

  輸不起,所以需要有積累……

  “今年終于可以喘口氣了。”韓祈安道:“應該不會有戰事。”

  “若有機會,興慶府或延安府還是能打一打。”

  “畢竟是境外小仗。”韓祈安笑問道:“難得有一年沒有大敵犯境,王上入蜀以來還未有過吧?”

  李瑕道:“有些不習慣。”

  “想習慣也習慣不了。”韓祈安也不知是在玩笑還是在苦笑,道:“這兩年怕會是最后的喘息機會。”

  “嗯,怎么看汗位之爭也到了決勝負的時候,不論誰贏,到時必然會全力來犯。”

  說到這里,李瑕又開始思忖著西北方面的局勢,自語道:“我認為贏的該是忽必烈,但哪怕我有足夠的理由做此推測,戰場上的事還是難以確定。”

  “自是確定不了。”韓祈安道:“相隔萬里之遙,如何能確定?”

  韓祈安對蒙古內戰并不感興趣,已拿起他的文書,準備與李瑕商議。

  “五千里。”

  “什么?”

  李瑕道:“沒有一萬里,據耶律希亮所言,察合臺汗國設帳于阿里麻力。這也是阿里不哥與阿忽魯決戰之地,距此大概五千余里。”

  “五千余里,與一萬里還有何區別?王上不可能出兵阿里麻力。”

  “嗯,我沒這個實力。”李瑕道:“由此可見,阿里不哥實力其實是遠超于我的。”

  “他不是實力不行,他是人不行。”韓祈安嘆道:“還在與忽必烈爭著汗位,卻要轉頭去與自己曾經的追隨者決一死戰……”

  說到這里,也不知怎么評價阿里不哥了,韓祈安搖了搖頭。

  “王上,西域之事變數很小了。只看能予我們幾年時間生息,以應對之后的戰事。”

  話題終于從阿里不哥移回到正事上。

  要做的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非常繁瑣。

  “今年的幾項規劃,興田增糧,這是民生;營建城壘、練兵養馬冶鐵制火器,這是國防;整頓吏治,維持政治清明,做事高效,這是政事。除此之外,忽必烈為治理漢人尚懂得宣揚‘能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之主’,我們如何對蒙人、色目人卻也要有所主張……”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