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億。
這是朋友網最后談成的賣身價碼。
相較于最初見面分歧巨大的6億和20億，這個價位還是更偏向朋友網的預期，再比較Facebook那邊給出的11億，15.5億更顯得香了很多。
方卓在深夜時分第一時間通知了朋友網的各個股東。
然后在次日早晨，大家齊聚一堂，進行了最后的表達。
朋友網的股東主要是六家，IDG、高盛、新浪、易科投資、申新科創以及王星。
早先的創始人團隊股份已經在融資的時候離場，但這個離場事實上是IDG借錢給王星，讓他回購了大部分股份，隨后再進行的融資。
五家投資機構在將近一年時間里先后投了3輪，2000+6000+10000萬，合計1.8億。
如果依舊延續市場上的激烈競爭，下一輪融資的規模會進一步擴大。
如今換回企鵝的全資收購，也算是穩穩落地。
但熊瀟鴿依舊表示了遺憾：“這個項目還是有上市希望的。”
王風益很淡定：“就是商業模式不太好找。”
熊瀟鴿繼續遺憾：“上市之后的利潤會多很多。”
王風益提了提困難：“那不知道什么時候了，還要看企鵝的競爭力度。”
熊瀟鴿皺眉道：“只要能上市，必要的時間和成本都是能接受的。”
王風益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也是，當初投企鵝的時候我就是這么想的。”
熊瀟鴿面色一沉。
眼看這兩位要在會議室里好好的辯一辯，方卓放下茶杯：“行了，大過年的，你們還要打起來啊。”
他掃了眼看熱鬧的其他人，又看了眼表情復雜的王星，簡單的說道：“昨天晚上，我和各位都一一通過電話了，企鵝那邊我能爭取到的最高價格就是這個數字。”
“考慮到企鵝這次的戰略強度，不得不說，包括我在內，像王總、各位投資人，大家都深切見識到了企鵝流量的威力。”
“你們下次做或者投項目，得認真琢磨這個事了，我看企鵝是想在牌桌上通殺的。”
會議室里的眾人若有所思，這次朋友網的交手既急促又激烈，有校園順利升級職場的欣喜，有農場游戲大獲好評后的興奮，有很快被企鵝依樣畫葫蘆的無奈……
“但不管怎樣，15.5億也對得住大家了，正好在年前敲定，也算是過年發了個大紅包。”
方卓掃視一圈：“等會準備見企鵝的人吧，王總留一下。”
會議室里的諸位投資人離開，只剩下方卓和王星兩個人。
“王總，這次……”方卓沉吟。
其實，他和王星已經有過多次溝通，該說的都說了。
王星擺擺手，說道：“方總，我懂，不怪你，非戰之罪，企鵝學習的能力太強了。”
不管是新浪援手的團隊還是內測投放的游戲，又或者資方痛快的投錢，這都是強有力的支持，沒有這些，朋友網早就敗了。
最讓王星憤憤不平的還是一點，企鵝學的太快太好。
不然，按照農場游戲的熱度，朋友網絕對會獲得遠超當下的收獲。
“其實，也怨我。”方卓真心的說道，“如果沒有我的參與，企鵝在這一塊的戰略重視可能不會那么高，朋友網或許能獲得很大的發展空間和時間。”
東方Facebook是被自己明確提出來的，企鵝方面當時就顯得很重視，很快又是“企鵝五虎”的曾李清掛帥，又是第二只虎的許晨業從旁提供資源協助。
王星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方總是有聲名的。
就像這次，如果不是有方總的名頭，哪怕朋友網喊出進軍通訊領域的口號，企鵝也不會如此容易提高收購價格。
但要因此怪方總，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
王星嘆了口氣，誠心的說道：“方總，我已經很感激你了，真的，過去一年就好像做夢一樣，我學到了過去二十年都沒學到的東西。”
方卓感慨道：“創業就是這樣，總是很難，哪怕我到了現在，我想做一款手機，也是經常夜里睡覺的時候輾轉反復，不過，不能放棄，你的路還很長，這次也算拿到了資金上的收獲，未來的選擇更自由。”
連番融資，王星現在仍舊保留了15%的股份，也就是能分走億。
去年的時候，王星還從家里拿錢投入公司，今年就實現了財富自由。
王星默默點頭，最后還是感謝道：“謝謝方總，我知道沒有你，朋友網壓根走不到今天。”
他起身，準備回總裁辦，等待上午與企鵝的會面。
方卓看著王星的背影，考慮著他和新浪援助團隊的配合，考慮著新浪高管王高飛匯報里的贊美，忽然又出聲道：“王總，你也知道新浪在籌備一個社交項目，如果不出意外，年后很快就要上線，你愿意的話，可以來新浪。”
王星腳步停住，回頭勉強笑了笑，沒有回應這個邀請。
過一會，他到了總裁辦，坐在椅子上，只覺無比的沮喪。
這樣親手賣掉公司的感覺太糟了，而且，還是要賣給競爭對手。
除了財務自由，自己變得一無所有。
王星沉默很久，終究還是對這樣輸掉而心有不甘。
他轉頭看了看辦公室里的墻，忽然起身，踩著椅子，把上面裱的一幅字給親手取了下來又拆開。
王星打量了一陣這幅由方總手書的“就干企鵝”，想著他剛才會議室里的邀請，仔仔細細把字疊好后裝進文件袋。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
收購價格既定，企鵝和朋友網的談判就沒什么阻礙了。
兩邊都愿意迅速的敲定這一樁收購，免得夜長夢多。
如此，在共同意愿的努力推動之下，企鵝與朋友網將會在兩天之內擬定合同，隨后在一周之內簽署協議并約定簽字后的5個工作日完成交割。
最后，交割日后5個工作日內，企鵝一次性的支付交易對價。
2月17日，距離春節只剩一天時間。
當上午的會議結束，兩邊都松了一口氣，基本也算是在春節前壓哨收購了。
方卓是下午三點鐘的機票回申，中午依舊是大家坐下來吃飯。
這一頓午餐就天南海北的什么菜式都有。
只是，中間出現了一點小插曲。
作為企鵝社交戰略的負責人，曾李清在過去一年里主導交友網與朋友網的競爭，到了此時談完收購，三杯酒水下肚，他想著自己贏了方總就挺胸抬頭離開企鵝的打算，不無感嘆的說了句。
“終于是贏了。”
旁邊坐著的正是王星，聽見這么一句便覺被示了威，也就淡淡的回了句：“不跟農場的風，也不一定誰贏。”
企鵝學習農場游戲，先是QQ空間擅自下場，然后才是交友網和QQ空間宣布數據打通，也正是因為這個導火索，曾李清一段時間里的情緒被引爆，有了贏便走的規劃。
但他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自曝內部的紛爭，只是笑道：“王總，贏就是贏，咱們市場競爭里還講什么‘假設、如果’嗎？”
王星拿起酒杯，徑自碰了碰曾李清的杯子，先一飲而盡，再問道：“曾總教訓的對，我這人就是愛瞎想，開會的時候我還想，曾總能力高絕，要是換了曾總坐在我的位置上，沒準朋友網還能贏呢。”
曾李清好笑道：“王總是想我坐在你的位置，還是想你來我們企鵝呢？既然是收購，王總有這樣的想法，不是不能理解，企鵝也不是不能考慮。”
不管怎么說，終究是被收購，哪怕這個價格比較高。
王星面色數變。
兩人的聲音本來都不大，說著說著就到了正常音量，飯桌氣氛也就為之一滯。
這時，方卓悠悠的開口道：“曾總和王總的這番話啊，讓我不禁又想起我剛創業的那會，我那時候心思單純，總是很容易相信別人，也就被教了個商業競爭就是這么殘酷的道理。”
“市場競爭嘛，有成有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曾總以后想必能把交友網做得更好，王總現在就像我剛創業那會，越挫越勇，不可限量。”
方卓這么一說，又狀似感慨的說道：“時間過得真快，我記得有一次和Pony在京城喝酒，那時候好像大家都不太有錢，不成想，一轉眼就是Pony發了個十多億的大紅包給我們過年。”
馬華騰笑道：“是不讓張朝陽喝酒的那次吧。”
他記得有一次是和網易丁、搜狐張、百度李、阿里馬一起在京城喝酒，張朝陽被丑拒了。
那時候，企鵝和百度都還沒上市，阿里也遠不如現在氣盛。
“嗯，他還是喝了半杯。”方卓回憶道。
馬華騰哈哈大笑。
適時，有烤羊肉被端上餐桌。
方卓用叉子叉了一塊羊肉，笑道：“今天這個羊肉不錯，嗯，這塊羊肉又肥又大，來，Pony吃。”
馬華騰笑著接過。
方卓夾了塊差不多大小的羊肉：“我吃旁邊這塊，來來來，大家都嘗嘗，味道很不錯。”
小插曲沒有繼續醞釀。
一場為收購畫上句號的午餐順利結束。
高層敲定，剩下的事就交給下面了。
即將過節，企鵝這幾位也要趕下午的飛機回去。
“這一趟要說有什么遺憾的，那就是沒能坐上方總的慶子號。”馬華騰上車前開了個玩笑。
方卓認真的糾正道：“飛機是叫‘有點貴號’，我的名聲就是被你們這么給敗壞的，慶子要是聽到了得拿公章砸我，嗯，慶，啊不，‘有點貴號’正在做內部空間裝潢呢，下回帶你坐。”
“一言為定，方總，新年心想事成。”馬華騰最后拜了個早年。
“好，Pony，起落平安，明年股價大漲。”方卓揮了揮手，目送企鵝高層們乘車離開。
馬華騰坐在車里，莫名的安心，透過后視鏡瞧見方總和他旁邊的王星不知在聊什么。
敲定了，終于敲定了。
有點溢價，但也還好。
企鵝將會繼續朝著打造東方Facebook的目標前進。
……
“小劉，飛機推到晚上。”
企鵝走后，方卓推遲了下午回申的航班，他本來是打算趕緊回去，可是，王星出乎意料的很快表態要參加新浪的新項目，這便稍微更改了計劃。
王星算是新鮮出爐的億萬富翁。
再加上，出售創業公司、臨近過年團圓，按理說，就算有想法也是年后了。
莫不是吃飯的時候被曾李清刺激到的？
方卓猶豫了一下，又詢問了IDG、高盛、申新科創這三家，要不要一起聽聽新浪的社交新項目。
熊瀟鴿便有些奇怪：“方總邀請我們，這是……”
新浪是上市公司，內部業務為什么要邀請投資機構？
他可不信方總會需要聽自己幾個人對項目的意見。
除非……除非這是要新浪設立子公司進行相對獨立的運營。
相對獨立的運營需要什么？
錢，錢，錢。
方卓與老熊對視一眼，只說了三個字：“談談看。”
高盛的徐開偉也很敏銳的感覺到要素。
至于申新科創的王風益，他沒有多想，已經先鉆進了車里。
熊瀟鴿想著剛與企鵝達成收購約定而將會收到的錢，愣了好幾秒，委婉的說道：“方總，過年了，好歹也等把錢捂熱吧？”
“不是說了談談看，廢什么話，我等著回家，趕緊談完看完，我還得坐飛機呢。”方卓有點暴躁了。
熊瀟鴿“呸”了一口，倒了八輩子霉！
在哪賺錢不是賺錢？
非在這姓方的這里賺受氣的錢？
熊瀟鴿心里罵罵咧咧，坐上了新浪公司的商務車。
下午一點半，酒足飯飽的原朋友網股東全部抵達新浪總部。
新浪總裁汪延已經在會議室里等了一會。
“方總、熊總、王總、徐總、王總。”汪延挨個打了聲招呼，“辛苦各位加班了，長話短說，國內過去一年里的社交網絡蓬勃發展，朋友網和交友網的熟人社交競爭十分激烈。”
“去年我們去美國考察，那邊有個新的項目叫做推特，給了我們很多啟發，正好，新浪本身有龐大的博客業務。”
“我們就想了，能不能做一款更能即時分享和更具傳播互動的簡約式社交平臺。”
“因為是由博客承繼發展而來，我們把它命名為‘微博’。”
汪延侃侃而談，提出了新的社交產品微博。
熊瀟鴿、徐開偉、王風益、王星都凝神聽著新浪總裁的介紹。
因為有朋友網在前，如此一款直接定位全民社交的產品就有著很強烈的對比。
從校園、職場到全民是一種驚險的跳躍？
那我們不跳了，直接從后面起步行不行？
實名制在國內當下的網絡環境里有著天然的困難？
那我們不搞實名制行不行？
興趣、娛樂、生活、分享、互動，行不行？
王星之前就知道新浪有在研究一款社交產品，但此刻親眼目睹、親耳聽到，心情仍舊格外復雜。
而汪延在盡量簡潔的介紹完畢后也首先詢問了原朋友網創始人的意見：“王總，你覺得這樣的社交媒體平臺有沒有發展的土壤？”
王星沉默良久，說道：“我不知道有沒有，但我認為我可以試一試。”
他把一直帶著的文件袋打開，拿出先前疊好的題字。
大家一眼就瞧出來這是先前方總的字，是掛在朋友網總裁辦的：“這……”
王星繼續說道：“企鵝要做交友網，要做熟人社交，要做東方Fb，我想看看他們知道新浪新做一款社交產品的反應，是繼續對交友網戰略投入，還是轉頭跟風新社交。”
方卓看著這幅讓自己驚訝的字，莞爾道：“王總啊，你這個人，臉上就有執念啊。”
王星的神色頗為固執：“方總不嫌棄，我愿意來參與建設微博這個平臺。”
“當然不嫌棄，新浪歡迎你，微博歡迎你。”方卓露出笑容。
王星與企鵝在社交網絡上戰了一年，幾乎可以無隙接入，而且與王高飛等團隊也很熟稔。
方卓同王星握了握手，視線轉向投資人兄弟們。
大過年的，自己千辛萬苦的幫兄弟們爭取企鵝的高價。
我不負你。
你能負我嗎？
熊瀟鴿、徐開偉在方總的視線下面面相覷，這個微博看起來也不是個少投錢的主。
“大致就是這么一個產品，咱們先過年，年后再具體聊。”方卓沒有急切，笑著拜了個年，“老熊，徐總，王哥，恭喜發財。”
三個人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淡定、麻木、遲疑。
過年了。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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