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門口。

莊衛前去稟報,家里人直到姑爺來了,也立馬掃干凈前門臺階,以迎接柳塵入府。

巧的是。

柳塵來到這里的時候,正好何祭酒也在。

倒也省得柳塵再多跑一段路了。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見過何祭酒。”

柳塵剛一進入前廳,便直接拱手說道。

“賢婿不必多禮,快坐吧。”王行起身笑道。

柳塵坐下后,隨即對著王行說道:“我這次來,主要是通知岳父一聲,金國那邊,最遲十月,也就是下個月,可能就要開始南下攻宋了。”

“要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岳父跟何祭酒最好不要往北而行,免遭不測。”

“或者還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前往汴梁最大那間糕點鋪避難,那里有我的手下坐鎮,量那金人不敢攻入。”

聽到這話,何祭酒不禁問道:“你怎知金人將要南下?莫不是坊間傳聞是真的?你和金人真有協定?”

他這么問倒也沒有惡意,因為就目前而言,相對于朝廷,何祭酒反而更忠心于救他全家兩次的柳塵。

“不錯。”柳塵并未隱瞞,“確實有協定,就是這次金人南下之時,只要他們不劫掠平民,我們柳家莊就不參戰。”

“竟有這樣的事?”何祭酒不可思議的看著柳塵,“可我不懂,那金人素來以粗野蠻橫著稱,為何會忌憚柳家莊?”

很顯然,如心如意兩個丫頭,即便身為何祭酒的女兒,也從未向他透露過有關柳家莊的事。

從這一點上來講,柳塵對她們還是相當滿意的。

不過更多的,還是柳塵對朝廷的鄙夷。

因為一直以來,趙佶不準朝廷上下談論北方,所以柳家莊遠赴回鶻戰敗西夏和新遼的事,至今沒能傳回朝廷。

以至于連何祭酒這樣的朝中大臣,都不知道北方究竟發生過什么事。

“有些事,三兩句說不清,只要記得我方才說的話就行。”

柳塵笑著說道。

而王行這時候也隱隱有些嘆氣的說道:“其實關于金軍將要南侵的事,我也有所耳聞。”

“據說前幾日,北方連發近兩百道加急奏疏,提醒朝廷金軍可能準備南下,可全都被朝廷扣押了下來。”

關于這件事,其實在歷史上也的確發生過。

金軍南下時,北方燕山府一連發了一百七十多道急奏上報。

可還是那句話,趙佶嚴禁任何人在朝廷上議論北方之事,否則就要刺面發配三千里,且遇大赦不赦。

要知道,這在大宋朝,已經算是極刑了!

而官員們害怕被遷怒,加上每年的皇室祭天大禮之日迫近,就更不敢觸這個霉頭了。

于是十分荒唐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十萬火急的急奏,竟被朝中大臣給直接扣押了下來!

直到一個月后,金人打穿邊境,借口北宋當初收留降將張覺,以及招募遼國余孽天祚帝,破壞了盟約為由,正式下達戰書,朝廷上下才知道金人已經南下!

“不過就算朝廷不作為,北方幾十萬義勝軍,和郭藥師所率的常勝軍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境內應該還是安全無虞的。”

何祭酒十分自信的笑著說道。

王行聞言,表情一陣古怪。

要知道,柳塵當初可是跟他說過,郭藥師早晚要反,恐怕也就在這次了。

而做為東路咽喉之地的主將,一旦造反,勢必會令北邊的東路門戶大開,屆時金軍長驅直入,便再也無險可守。

這放在以前,王行肯定也不信,但經歷過柳塵的算無遺策之后,就變得深信不疑了。

見柳塵沒有解釋,王行也沒多說什么,而是忽然對著柳塵問道:“對了賢婿,你這次來,該不會只是為了這件事吧,不然也無需親自跑這一趟了。”

柳塵聞言一笑,“沒錯,我這次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想找何祭酒幫忙。”

說罷,柳塵便叫手下莊衛拿來了一個匣子。

接著打開一看,里面正擺著一疊錢鈔,每張都有千貫,總數不下百萬。

“這是做什么?”何祭酒面露不解。

“我想讓何祭酒去結交一些人。”柳塵認真答道。

何祭酒一聽,仿佛明白了似的問道:“莊主是想叫我幫你結交些能人異士,充入柳家莊嗎?”

但不料,柳塵卻擺手說道:“不,恰恰相反,我想要何祭酒結交的,是長江以北,黃河以南,位于中下階層的貪官。”

“越貪越好,貪到連親爹都能賣的那種,最好是手里還握著點權利,又是草包的官。”

之所以找何祭酒,主要是因為他是國子監祭酒,凡官吏都喜歡把子嗣送去修學,所以認識的官員自然也就很多了。

何祭酒聽后卻立馬傻了,于是趕緊問道:“結交貪官?干啥?瘋啦?”

“沒瘋啊。”柳塵答道。

“沒瘋能干出這事兒來?拿錢去喂狗?”王行也一臉錯愕的問道。

“是啊,這是有錢沒處花了嗎?”何祭酒也忍不住驚訝道。

“貪官敗類這種東西,有時也并非一無是處。”

柳塵微笑道。

“那種人除了能壞事以外,還有什么用?”王行不解道。

“怎么會呢?就算是一條褲衩子,一張草紙,都有它的用處,何況一個活生生的敗類?”

“這種敗類,用不對了,是攪屎棍,用對了,那也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柳塵一臉玩味的答道。

聽完柳塵的話,王行跟何祭酒也不由一陣面面相覷,什么時候敗類也能被形容的如此清新脫俗了?

“好吧,既然這是莊主的要求,那我幫你去辦就是了。”

雖然還是十分不解,但何祭酒也沒繼續多問,只管點頭答應下來。

而一旁的王行則好奇道:“不過,為什么你只結交中下階層的貪官?而不是那些掌握大權之人?”

柳塵笑了笑,說道:“主要是那些中下階層的貪官更容易控制,一些小恩小惠,就能辦大事。”

“而那些手握大權之人,多半也看不上這些錢。”

“況且更重要的是,類似蔡京、童貫、梁師成還有李彥這些巨貪,多半也活不過明年了,真結交他們,那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聽完柳塵的解釋,王行忍不住有些懷疑的問道:“你說的這四個,如今正是權勢滔天,風光無兩的時候,怎么會活不過明年?”

柳塵想了想,答道:“如今的宋軍根本擋不住金人南下,而那徽宗皇帝又軟弱無能,屆時多半會選擇禪位新帝,倉皇逃遁。”

“然而金人攻打大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功的。”

“待局面稍微穩定些以后,新帝為了皇位不再被徽宗拿回去,就必然會先誅殺徽宗身邊掌握大權的親近之臣。”

“而蔡京這四個,自然首當其沖。”

聽完解釋,王行與何祭酒具是一臉震驚,因為這些話,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畢竟皇帝就算再荒唐,應該也不至于拋棄子民,獨自逃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