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圣寧微微頷首：“嗯，聽說桃縣受災較輕？”
“是。”風眠恭敬地道：“知縣蒼客非治下還算安寧，此人救災也算得當，就是不放乾州災民入城，頗受詬病，但因是蒼國公的堂弟，所以朝堂上雖有御史參他，可卻都沒什么結果。”
小小一縣之事，他批奏折時確實沒有太多留意，不重要的折子都扔給了慈元殿。
“能吏倒是個能吏，就是行事狠辣了些。”唐圣寧淡淡地道。
風眠遲疑了一會，還是道：“這幾日桃縣頗為熱鬧，定軍侯夫人也暗中到了桃縣，想來跟蒼羽也在這里不無關系。”
“蒼客圖勾結上了蒼羽，但是他的長女蒼柬菁恃才傲物，這種性情的女人，跟那野狐貍絕不是一路人，想來他們就算湊做堆，也一定很不自在，遲早反目。”唐圣寧聞言，似笑非笑地輕嗤。
說話間，忽然有婢女恭敬的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殿下，請問什么時候能靠岸？”
唐圣寧轉臉看過去，微微挑眉：“出云郡主，身子還好么？”
綠霜垂著眸子，不敢抬頭，只苦笑：“回殿下，我家郡主實在有點撐不住了，所以才打發我來問問。”
唐圣寧妙目看了風眠一眼。
風眠道：“綠霜姑娘，還有半個時辰就到桃縣口岸了，剩下到乾州的路程都是陸路，郡主可以在桃縣稍作歇息。”
綠霜立刻高興地了起來：“多謝殿下，多謝風眠大人。”
唐圣寧漫不經心地問：“皇陵祭祖必定要經過漫長的水路，既然出云郡主暈船，何必非要跟著出行。”
一道有些虛弱的女音響了起來：“回殿下，太后娘娘心系先皇，卻要主持朝政，既有懿旨讓煙煙替太后娘娘去祭祀先皇，煙煙自然萬死不辭。”
唐圣寧看向被紅蕊從船艙里扶出來的唐煙煙，只見她臉色慘白，一點血色都沒有，唯嘴唇上一點口脂的蔻紅色。
但唐煙煙發絲一點不亂，端莊整潔，口齒依然清晰伶俐卻并不咄咄逼人，倒是極有貴女風范的。
他倒是有點明白蒼羽為何與唐綰綰交惡，卻與唐煙煙交好了。
唐圣寧轉回身：“既然不舒服，就讓隨船的太醫看著罷，到了自然會有人喚你們。”
唐煙煙聽著唐圣寧的吩咐，這位殿下的聲音沒有女子的嬌柔，也不似男子的粗獷洪亮，是一種介于兩者間的奇異聲線，幽幽涼涼，讓人想起雪地山澗之中的冰泉。
她輕聲道：“是。”
這是行船這些日子以來，她第一次聽到唐圣寧對自己說這么多話。
她心下其實有些不安，因為這次來皇陵祭祖其實是她自己向太后請的旨，根本不是太后想去祭祀先帝。
她借著太后的名義跟著定國殿下的船隊出來，是因為她知道皇陵祭祖的路線必定經過乾州。
而蒼羽就在乾州賑災。
父王允了她一個追求自己幸福的機會，這是多么難得的機會，她無比感激自己的父王。
可是京城里太多眼睛看著了，她的親姐姐唐綰綰又曾是蒼羽的未婚妻，當初與蒼羽之間還鬧得水火不容，滿城風雨。
這樣關系實在混亂，她怎么都放不開自己的臉面。
可是，如果能遠離京城，與那個‘少年’相處一段日子，她或許可以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所以她選擇這次冒險，以代替太后祭祀先帝的名義，跟著定國殿下的船隊出行祭祖。
她從未與這位定國殿下打過交道，只知道這位殿下的身份地位極高，是嫡皇后所出，宮中沒有一個公主能比得上，而且對方手握重權，不少時候甚至太后的面子都不買，獨來獨往慣了，是宮中高嶺之花一樣的存在。
這一次，她都是厚著臉皮巴巴地才上了公主殿下的船隊。
可這一路上，她不適應暈船，吐了許多次，叫了好幾次太醫，為了照顧她，行船的速度不得不放慢。
她身邊紅蕊和綠霜已經聽到過好幾次殿下身邊的親信將官和女官們暗中嫌棄她這個‘外人’不但讓未央宮的所有人都不自在，還拖累行船的速度。
她心底很有些委屈，卻還是得硬著頭皮當沒有聽見，只生怕定國殿下把自己趕下船去。
如今聽說馬上要上陸地了，這些日子不需要再這么顛簸搖晃，她差點高興得要哭出來，臉上卻不敢顯露半分來。
唐煙煙行禮之后，悄悄地看了眼那不動如山地立在船頭的清冷背影，細碎的雪落在對方烏黑的發間，襯得膚色雪白而蒼冷，她暗道，當真是冷淡無比的冰山美人。
隨后，她便扶著綠霜和紅蕊回了自己的艙房。
進了房里，她有些疲倦地往床上靠下：“沒有多久就能上岸了，紅蕊你帶著其他人收拾收拾咱們的東西，準備一下。”
紅蕊立刻領命去了。
綠霜趕緊給自家郡主端來藥茶：“郡主，快喝點太醫開的藥茶。”
唐煙煙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把惡心感強行按下去，輕聲道：“也不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定國殿下這樣的人物？”
綠霜也沒有多想，只道：“記得蒼羽公子也曾參選過這位殿下駙馬，蒼家二公子那樣活潑的人物，看起來與定國殿下實在不搭呢。”
唐煙煙也想起來了，包括當初曾經傳得沸沸揚揚的定國殿下與蒼家二公子勾搭成奸，害死慕勤的傳聞，她搖搖頭，感嘆道：“是啊，他們絕不會是一路人。”
……
這一頭船隊漸漸靠向桃縣，那一頭蒼羽卻已經開始張羅著要準備走人了。
“什么？準備回乾州，現在？”慕舒有點不可思議地看向蒼羽。
他們這不是才剛來么？什么都沒有做就要回去？
蒼羽點點頭：“嗯，剛才我見過縣令大人了，他答應傾力相助，勸桃縣的商家去參加咱們的年集大會。”
慕舒實在不解：“蒼縣令居然答應得如此干脆么？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蒼羽搖搖頭，干脆地道：“不會，不過咱們可能還是需要去一趟此地的青樓，跟老鴇們說一下咱們搞的花魁大會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