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周生如故:不知公主是夫郎 > 第310章 皇帝 下
“是!”太后身邊的女官便恭敬地行禮退了下去。
紫宸宮
檀木碧瓦的宮室,沒有金碧輝煌的虛浮,氣勢宏偉而深沉,位于宮城正東,象征著帝王之氣凝聚的居所。
宮人們的服飾都與別處不同,以灰紫為底色,每個人的腳步安靜而輕巧,微欠著身子恭謹地往來于宮室之間。
紫宸宮的書殿卻已經許久沒有亮起批閱奏折的燈火,只內殿里一直燈火長明,濃郁的藥香長期繚繞于梁間空氣之中。
氣息靜謐而安詳。
一如紫宸宮的主人——久病的天子。
“你,可是想好了,咳咳……。”半臥于垂紗龍床后的青年帝王,因著垂紗和他坐著的角度問題,面容隱沒在陰影里。
皇帝靠著明黃緙絲飛龍戲珠的軟枕,身上卻穿著一件石青色沒有任何紋路的素緞袍。
因著久病的緣故,那柔軟素緞袍掛在他的身上有些空蕩蕩的,原本合適的袖口也顯得有些偏大,袖口里伸出一雙修長白皙,骨節精致的手,單薄的手背上浮出淡藍血管的脈絡,像一株瘦弱的蔓藤。
坐在他身邊的修挑白影手里端著一碗漆黑的藥汁,手里拿著個勺子輕攪拌著好讓熱氣消散,側臉在燭火的描繪下顯得愈發精致如工筆所描。
他沒有戴面紗,露出了本來艷絕的面容,淡淡地應著:“想好了。”
皇帝看著簾子后自己的弟弟,輕喘了一下,溫潤如水的聲音里帶了點無奈:“不是慪氣?”
唐圣寧卻擱下勺子,把藥碗往邊上一甩,答非所問地輕哼了一聲:“這些御醫越發地不濟事,整日里開這些苦的要死的藥,人都要慪成藥渣了,別吃了。”
皇帝失笑,低低地咳著:“你這脾氣啊,還說不是跟朕慪氣,連藥都不打算讓你皇兄吃了?”
唐圣寧面無表情地道:“吃了這么多年也不見好,庸醫滾蛋不夠,該殺幾個,以儆效尤。”
皇帝無奈:“你再把御醫打發出宮,你兄長我就連藥都沒得吃,我還不想死那么早,還沒看著你成家……。”
“死死死,行,早死早超生,你也省得日日被他們折磨受罪!”唐圣寧梭然起身冷笑,身上那些冰雪之氣里便帶了尖銳的氣息出來。
遠遠地在殿門口伺候的皇帝貼身的大太監聽得心頭一顫,也只有定國殿下敢在陛下跟前,死死死這種大逆不道的字眼說個不停,毫無忌諱。
不過陛下和定國殿下確實不像一般的天家手足,他們相處模式頗有些奇特,陛下總是無限制地縱容與寵溺著定國殿下,這是陛下唯一生的小公主也沒有的待遇。
皇帝低低地咳,不說話,許久也只有些虛弱地喚了一聲:“阿寧啊……。”
一聲‘阿寧’仿佛悠悠的春風,吹散了唐圣寧眼底的黑暗與躁郁。
他僵了一會,還是坐了下來,面無表情地重新拿過被甩在一邊的藥碗,端近皇帝面前:“喝藥,皇兄。”
皇帝隔著簾子看那端進來的碗,有些想笑,但還是從善如流地讓唐圣寧喂了自己。
極苦澀的藥物了,他卻仿佛在喝燕窩甜羹一般,三下五除二便一勺勺地喝完。
唐圣寧看著還剩下一點碗底的藥,便撤了碗,徑自取了甜漬莓子,小心地用黃金夾拈出幾顆喂給皇帝。
淡淡的甜蔓在嘴里,皇帝溫和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弟弟,輕嘆:“阿寧,你要決定了就去做,五哥……咳咳,哪里曉得這其中還有這樣多的緣由,總歸……咳咳,玉璽在哪里你是知道的。”
唐圣寧點點頭,這次雖然還是臉色冷淡,但周身氣息卻平和了不少:“我知道了。”
隨后,他起身,看向簾后的皇帝,抿著唇角:“好好養著,誰敢再隨便來吵你,不,不管什么原因你這破病要是還一點起色都沒有,我下個月就殺光那些御醫!”
說罷,他徑自一拂白袖離開了內殿。
看著唐圣寧離開的背影冰冷,皇帝卻輕笑了起來,帶著點無奈與寵溺:“阿寧這孩子,氣得連五哥都不愿意叫了,看來,這孩子是真惱了朕。”
進來伺候他的屠公公一邊給皇帝拿了帕子擦拭手,一邊細聲細氣地道:“定國殿下這是孩子氣罷了,陛下不必往心里去,殿下極是在乎您,哪次您昏迷,他不是在您身邊陪伴,連折子都搬進紫宸宮批閱。”
皇帝有些疲倦地在他的扶持下慢慢躺下來:“是啊,朕怎么能不知道,阿寧做的一切,朕不敢走,朕若是去見了父皇母后,剩下阿寧一個人,他太孤獨了。”
屠公公扶著皇帝躺下,又小心地給他擦了擦臉:“陛下說什么晦氣話,一會子讓定國殿下聽到的,他又要砸紫宸殿了。”
陛下,怎么能走呢。
陛下是紫宸宮里的泰山石敢當,他在,整個皇城才安寧,妖魔鬼蜮各安其份。
有了陛下這泰山石敢當,定國殿下這把太阿寶劍才能震懾萬魔。
若是陛下真的沒了,難保定國殿下這把劍,會太阿倒持,反倒入了魔,成了群魔之首,倒讓這天下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皇帝躺在床上,虛弱地苦笑:“是啊,晦氣,朕不能把晦氣帶給阿寧,朕這身子骨啊……。”
屠公公實在不忍看見皇帝自苦,這青年從小便是那樣清朗如月,明睿無雙的人,本不該坐上這勞心費命的寶座,卻不都不坐。
“陛下……。”
皇帝卻擺擺手:“不必說……咳咳,朕知道……。”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聲問:“蒼家那孩子,是個什么模樣的人,能讓阿寧這樣記掛?”
屠公公想了想京城里的傳聞,便揀了幾件來說,隨后道:“那位蒼二公子是個評價兩極分化的人物,極是桀驁不馴,浪蕩不羈,但卻又很有手段,確實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皇帝閉著眼,若有所思:“那孩子是玉家的唯一的直系血脈后人罷?太后來給‘他’要封號的時候沒有提過‘他’生母居然是玉夫人,不是蕭夫人。”
他當時也未曾多想,只覺得不過是冊封世子而已,既然是蒼家嫡出,冊封誰都是一樣的。
不想這中間還有那么多事情。
屠公公點點頭:“是。”
皇帝沒有說話,神色卻顯得很是復雜:“阿寧好像對那個孩子很有些特別,竟然要用這種方式將‘他’困在身邊,朕……咳咳……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