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濁世第一仙 > 第二六三章 我,出魔了
  魔嘯山,魔音洞內,已經到了嘯音魔路的盡頭。

  悠悠站在路上,嘴邊橫著鐵笛,全身顫抖。

  若是張棄在這一刻來到洞里,他恐怕還不一定能認出這個小姑娘是誰。

  原本悠悠是很愛整潔的,衣服隨時都洗得干干凈凈,小臉雖然有些枯黃,卻絕不沾半點污漬。然而現在,她滿頭烏青的秀發已被汗漬凝成了一綹一綹的,胡亂披拂在額頭上;衣衫全然被汗水浸濕了,貼在身上黏糊糊的,而且衣服連同小臉上,還滿是灰塵、污垢,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甚至在那半閉的眼瞼上,也還掛著一團黏糊糊的東西。

  可以說,就算張棄在十年流浪期間,也沒有搞得這么狼狽過。

  洞里的魔音還在尖嘯著,震天動地,直欲撕裂她的耳膜,撕碎她的靈魂;她全身還在淌著涔涔汗水,全身篩糠一般顫抖著,手指卻還不斷地按動著笛孔,清亮的笛聲,源源不斷地涌出來,對抗著那無處不在的魔音,保護著她眸子里的最后一絲清明!

  她的雙腿,如鐵釘般釘在地上,洞內風聲呼嘯,刮得人睜不開眼,她卻沒有后退半步!

  猛然,魔音似乎稍稍弱了點,悠悠驀地圓瞪雙眼,笛聲剎那間變得無比高亢、嘹亮,竟似蓋過了再次高昂起來的魔音;而悠悠則趁著這個機會,左腳一跨,向前踏了一大步。

  一腳落地,魔音再次拔高,震得她雙耳嗡嗡作響;而一股絕望的壓力,則朝著她纖細的雙腿涌過來,似乎要把她剛剛踏出去的左腳,壓進洞底的山石里云一般!

  悠悠的額頭上、手背上,浮現出蚯蚓般的道道青筋,左腳在不住顫抖,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壓斷了一般;而她卻還是沒有后退,相反,左腳一伸,右腳抬起,又往前踏了一步。

  她的正前方,有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頭,三尺寬、一丈長,像一個神秘的祭壇。

  石頭背后,便是一個細細的洞口,恰好能容得她鉆出去。

  那便是離開魔音洞的唯一通道,也是她的唯一生路。

  為著那個目標,她已經在這見了鬼似的洞里呆了整整二十天,今天,她終于接近它了!

  還有三步,只有三步,她就能踏上那塊祭壇般的石頭,沖出魔音洞,逃出生天!

  成敗,在此一舉!

  悠悠倔強地揚起了小臉,雙眼死死地盯著那石頭,又抬起了左腿,重重地往前踏下!

  右腿在瘋一般顫抖,那股巨大的力量還在把它往下壓去;左腿也在瘋一般顫抖,一股巨大的托力,正從嘯音魔路上涌出來,似乎就是不愿她踩下去!

  而那尖銳到了撕金裂鐵般的魔音,還在一刻不停地嘶吼著,要把她的靈魂,撕成兩半!

  悠悠口中的笛聲時刻不停,只有借助這笛聲,她才能抵抗那魔音的侵襲。但她知道,她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因為那笛音,她是用“十三樂王”中的法門吹奏出來的,對真氣的消耗極其巨大:到現在,她的丹田已經要見底了,一旦失敗,她甚至連倒回去的真氣都沒有!

  她把全身力氣都貫注到了左腿上,努力往下踩去,一寸寸、一寸寸地踩向地面。

  終于,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的左腳,終于接觸到了實地;接著重重一踏,行云流水般,沒有絲毫停頓,她又抬起了右腿,迎著似乎大了一半的托力,又極其艱難地踏了下去!

  笛聲一弱,悠悠腦子里“嗡”地一聲,似乎變成了一片空白:她沒有真氣了!

  那顆金丹已經黯淡無光,上面布滿了裂紋,如果再催動真氣,它就會轟然崩解了!

  她身上所有的丹藥都吃完了,連沒有煉制過的生藥材也吃完了,現在她找不到任何一樣補充真氣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可以補充體力的東西,甚至連能夠充饑的東西都沒有!

  笛聲一弱,那魔音便驀然高亢了起來,瘋狂地涌進她兩耳之內,肆虐著她的腦海。

  悠悠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如刀割一般疼痛,腦袋更是像有人在用斧頭猛砍!

  也許,她的生命,終于還是走到了盡頭,因為,她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足以倚仗了。

  真氣沒有了,不能回復;體力早就耗盡了,全靠一股毅力在支持;外有魔音,前進不得!

  她前面,只有區區兩步了,但就是這兩步,卻似乎便是咫尺天涯!

  悠悠感覺身子已經開始發軟,雙腳就像踩在一堆棉花上,頭腦漸漸發昏,想睡覺……

  然而就在她將要倒下去的一瞬間,她卻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

  “悠悠,小悠悠……大白天的,睡什么覺呢……”

  這聲音很是溫和,又十分熟悉,似乎就在她耳邊說話,卻正是張棄的聲音!

  “師……師傅?”

  悠悠猛然驚醒,一抬頭,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抬起了一只腳,重重地踩了出去!

  真不知她哪來的力氣,居然像是無視了那無比龐大的托力與壓力,一下子便踩到了底!

  然而一股壓力從天而降,這可不是只壓在她腳上,而是從她頭頂壓了下來!

  悠悠“啊”地一聲,只覺得頭頂像有一座大山猛然壓下似的,嘴一張,一大口鮮血噴出來,便如被抽走了脊梁,軟軟地倒下去,雙手正搭在那祭壇似的石臺上。

  悠悠面如金紙,全身骨頭都像斷裂了似的,鉆心地疼痛,似乎又要閉上了雙眼。

  但師傅的聲音,卻似又響起來了:“小悠悠,怎么能放棄呢?怎么能,啊!”

  “師傅,我絕不會放棄,絕不會!我要沖出去,我要去找你,服侍在你身邊……師傅……”

  悠悠的雙眼、鼻子、嘴巴、耳朵里,都淌出了鮮血,緊緊抓住石臺邊緣的十指,也被磨去了指甲,鮮血直流:這些鮮血,全都是被那從天而降的壓力,給壓出來的!

  她咬緊了牙關,雙手緊按石臺,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一聳肩,終于翻了上去!

  “呼!呼!”仰面躺在石臺上,悠悠似乎已經感覺不到那股壓力,直喘著粗氣,翻著白眼,然后猛然驚醒——好像的確沒有那股壓力了——不,就連魔音,也似乎消失了!

  陽光從背后的小山洞里透進來,照在她身上,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從那石臺上傳進她身體里。于是她只覺得那已經立馬就要崩解的丹田,又被注入了一股生機與活力,漸漸地重新變得飽滿、圓潤,顏色也由一片灰色,漸漸變得金燦燦地,甚至,比原本還要燦爛得多!

  真氣如水般流淌,細細感受,她居然已在不知不覺之中,突破到了金丹境中期;而且,她內心還積淀了許多感悟,真氣也十分充盈,基礎牢固無比,離金丹境后期,也只差分毫了。

  這次要能出去,找到師傅,應該可以很驕傲地告訴他:師傅,你徒弟都要比你強了!

  悠悠小臉上,現出一絲滿足的笑意,然后便覺得,自己的視線似乎在變得虛幻!

  她駭得一下子坐起來,仔細打量,卻發現并不是自己變得虛幻,而是那魔音洞開始漸漸虛幻;接著,她便發現自己似乎懸浮了起來,一股股空間氣息縈繞在她四周。

  “這,這是要把我傳送出去嗎?”已經在燕樂圣君留下的玉瞳里,了解了傳送這一奧秘,所以悠悠并沒感到有多害怕,反而還有些期待:“最好一下子把我傳送到師傅身邊去!”

  傳送,是一種奇特的現象,基本都是人為,設置一個空間陣法,將入口與出口分別設置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只要在陣法能夠通達的范圍內,就能把人或東西,從入口傳送到出口。

  據說空間陣法分為很多階,普通的空間陣法,只能傳送一些小東西,距離也不太遠;而一些強大無比的空間陣法,卻能夠把一群人都傳送出去,而且能傳出數百上千里遠!

  悠悠不知道這個陣法是什么品階,但想來總不會把她重新傳回魔音洞里去吧?

  她正胡思亂想著,猛然頭腦一陣暈眩,眼前金星四射,令她不由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陽光重新照到她雙眼上,她又忍不住睜開雙眼——卻不由呆住了。

  在她眼前,是一張小乞丐的臉,滿頭亂發,正笑嘻嘻地看著她。

  她一下子坐起來,仔細看去,這小乞丐與她差不多年紀,手里提著一根碧綠的竹竿。

  “你是誰?這兒是哪里?”悠悠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順手拿起鐵笛。

  “我叫金劍仁,這里是竹城分水鎮。姑娘,你怎么突然就到我面前來了,是不是你我有緣啊?”小乞丐嘰嘰喳喳地,像一只吵鬧的麻雀,細細打量一下悠悠,又忽然叫道:“天吶,你怎么也有修仙真氣?難道這世間除了我和師傅,還有第三個人是修仙的?”

  悠悠還在暈乎乎的,一時沒有聽清他的話;等她反應過來,立馬便蹦起來八丈高:“竹城?瀘郡?天吶,難道這是炎洲神奕王國嗎?黑水河北岸?”

  金劍仁伸手就去摸她額頭:“你發燒了吧,這不是神奕王國,難道還是魂魔帝國?”

  悠悠一把拍開他的手,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放聲大哭:“不,師傅,師傅……”

  “神經病!”金劍仁把她拽起來,問道:“我問你呢,你的修仙真氣,是哪兒來的?”

  悠悠猛地轉過身,那雙眸子里,似乎有著熊熊怒火在燃燒。

  而遠在幽魔城外群山之中的張棄,也覺得心底有一股什么火焰在燃燒。

  他已經在那座白骨山上走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原本借助煞血魔心,吸取地下魔氣,補充靈魂消耗的,剛好能夠形成一個平衡;但現在,似乎那靈魂之力又開始流失起來了。

  而那一重重滔天巨浪似的負面情緒,魔氣,魔力,則把他從里到外都染成了一個“黑人”。

  衍天鼎空間里,山巔上,魔女芊芊臉上的血紅已減弱了許多,此時正滿眼擔憂:“師傅……”

  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因為其實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沖出嗜魂旗去,林河只給她講過一些有關嗜魂旗知識,卻并沒有告訴她要怎樣才能出去,因為他也不知道。

  所以,第一,張棄已經快要入魔了,而一旦入魔,恐怕他就回不來了。

  第二,他現在根本沒辦法出去,沒有出口,也沒有能夠出去的方法。

  還有第三,如果他不能及時出去,就算最終他出去了,也是于事無補的:因為一旦被大魔帥拓跋清捉回了幽魔城,在一尊圣君和無數尊者的彈壓下,張棄怎么還有可能逃出來?

  張棄不知道他還有多少時間,他甚至沒有關心外界的事情,他已沉入了一種神秘的境界。

  腳下在無意識地邁動著,似乎是一種機械動作,踩著漫山白骨緩緩向前;泥丸宮似乎關閉了,小戰、小道、主魂,都已經不知去向,只留了一個小丹在衍天空間,卻似毫無意識。

  魔氣還在不住侵襲,煞血魔心還在不住地變黑,那顆金丹也似變成了漆黑的魔丹。

  也許就在下一刻,他就會真正魔化,變成一具魔物——不是魔修,而是魔物!

  魔修本質上還是人,但魔物就不是,它本應當只存在于魔界,而不在圣天大陸。

  最后一絲魔氣,也涌進了張棄體內,似乎,一切都無可挽回,他身上的生機,開始迅速消失;頭發肉眼可見地變白了,皮膚卻變得死硬,如硝干的牛皮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柔軟……

  就連那上一刻還活躍有神的眼睛,此時也似乎凝固了,就像一尊雕塑上鑲嵌的石頭。

  “師傅……”魔女芊芊分明感到,旁邊的分魂小丹已經失去了氣息,她不由痛哭起來……

  似乎有感應般,她耳邊,好似同時響起了幾聲哭訴。

  黑水河以北,剛剛從長途傳送中醒過來的小姑娘悠悠,和小乞丐金劍仁,同時跌坐在地上,同時朝著那個遙遠的方向,異口同聲,哭出聲來:“師傅……”

  再往北方,正衣衫襤褸,躲在山洞中不住喘息的宗門遺孤,忍不住抬頭望向南方。那滿是傷痕的小臉上,布滿了哀愁與絕望:“小哥哥,是你嗎?難道,你也……”

  某一個小村內,一群人正聚在一起,有兩個青年,似乎是兄妹,正與人群談笑著,隱約聽到他們要組建一個什么勢力;然而下一刻,兩人都同時抬起頭來,望向南方,一臉哀切!

  “凌哥哥……”

  “凌兄弟……”

  一個腳踩水仙花的美麗女孩,一個身處神秘空間里的神秘女子,都同時抬起頭來,望向遠方:“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心,會如此地揪痛?為什么……”

  一個女孩,正帶著一群人,幫助村里的孤兒蓋房子,大家忙活著,有說有笑。

  “我們都是被上天遺棄的人,所以我們才叫做‘遺忘一族’,理應互相幫助……”

  女孩的話沒有說完,就猛然回過頭,晶瑩的大眼睛里,有淚花在閃爍!

  “大哥哥,你說過你要回來找我的……大哥哥……大——哥——哥——”

  猛然暴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叫聲,震驚了眾人,也似震驚了遠方那即將入魔的少年。

  這聲音,就像是在他心底響起的一般,震得他猛地一個激靈!

  莫愁……

  就像一把尖刀,剜進他的心臟,把他那顆心,又從堅固的漆黑外殼里掏了出來;又像一桿長槍,搠進他的泥丸宮,把那三個靈魂,重又拖了出來。

  已然變得一片漆黑的丹田,也在剎那間,開始透出一絲絲金光,燦爛奪目!

  張棄猛然睜開了雙眼,便感覺,生命又回來了,真氣又回來了,自主意識,又回來了!

  就是嘛,我的生命,怎么可能由別人來主宰?神道、魔道、鬼道、仙道、妖道,任憑你什么道,又豈能讓我淪陷?我的道,就是我自己的道,獨一無二的道!

  這一刻,張棄滿頭長發飛舞,仙氣飄飄,在這個污濁的世界里,昂然獨立!

  這一刻,他的肉身、修為、境界,似乎都發生了一些未可知的變化。

  最關鍵的是,他終于悟透了魔之三味,嗜魂旗內充斥的魔氣,已經對他造不成威脅!

  而此時,拓跋清拿著嗜魂旗,已經到了幽魔城東門下了。

  身后的黑衣人正在七嘴八舌地恭維著:“大魔帥大人又立此功,真是功高蓋世啊!”

  拓跋清哈哈一笑道:“都是兄弟們互相幫扶……”

  話音未落,卻猛聽得“咔啦啦”一聲巨響,就像大風吹來,掀翻了房蓋一般。

  眾人都是一驚,正四面尋找哪兒傳來的聲音,卻有一個黑衣人猛然指著拓跋清手中的嗜魂旗:“天吶,那家伙,那家伙居然……”

  大伙一看,只見嗜魂旗不知何時已變得有七八丈高,旗面中間有一條裂縫,一個只穿著白色里衣的少年,正踏在一柄火紅的長劍上,自旗身內飛了出來,揚長而去:正是張棄!

  “哈哈,我,出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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