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濁世第一仙 > 第四一二章 噩夢
  青龍呼嘯而下,落入西洲大地的時候,正是午后時分。

  陽光普照,把山丘上下映得一片通明。高大的闊葉松雖然粗壯,卻擋不住藍天白云。透過樹干間的空隙,能夠隱約看到遠處城鎮里高聳的尖頂,就像一柱指天的長槍。

  張棄收了青龍,趁著午后的美好,慢慢走出叢林,便看到了山丘下蜿蜒的小河。

  說實話,自從參加圣之血祭以來,張棄已經不知有多少時間,沒有享受到這等輕松愜意了。因此他雖然很想立馬跳進河里,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但他還是走得很慢。

  他要好好享受這段路程,不為別的,只為自己能夠徹徹底底地放松下來。

  順著林間小道,路邊是燦爛的野花,不是靈藥材,就是普普通通的野花。他當然沒有去采集的欲望,實際上現在山林里的藥材他已經沒有興趣了,他需要的,是生長于艱險偏僻之地的天材地寶,怎么可能在這么普通的地方出現呢?

  他就是單純地走著,臉上噙著笑意,一臉的輕松自在。

  從樹林到小河邊,不過數百丈距離,他卻整整走了兩刻鐘,才終于走進河邊的蘆葦叢里。接著便寬衣解帶,跳進河里,舒舒服服地泡在河水里,便感覺一股股深入骨髓的疲憊,似乎也在這緩緩流淌的小河中,漸漸被泡散了,泡沒了,只剩下滿心的舒爽。

  張棄忍不住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便聽到有什么聲音傳來。他霍然一驚,馬上就要從河里跳起來,忽然想到自己是沒穿衣服的,連忙又藏進水底,側起耳朵仔細聽著,眉頭便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當然不是又有什么女孩跑來了,他總不能每次洗澡都要遇到女孩吧——實際上,他聽到的那聲音,是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離他并不遠,大概是前頭村子那邊傳來的。

  張棄舒了口氣,人家騎馬跑步,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也不想去多管閑事。

  但馬蹄聲中隱隱夾帶的尖叫聲、慟哭聲、咒罵聲,難道他也能當作聽不見嗎?

  張棄重重地嘆口氣,還是從水里出來,草草抹了抹水滴,便套上那件“大地戰衣”。這件戰衣原名“八法戰衣”,但在大五行之劍合為大地之劍之后,他把這件戰衣也重煉了,五行屬性合一,便重新命名為“大地戰衣”,品階還是下品圣器,防御力卻又增強了不少。

  穿好衣服,張棄化作一道流光,很快便來到了村子里。

  剛一進村,張棄便不由皺緊了眉頭。

  這個村子與他以往見到的任何一個村子都不大相像,村里的房屋都是石砌的,帶著上圓下方的窗戶,蓋著厚厚的茅草;每一幢房屋都插著一面三角旗,漆黑的旗面上什么也沒有。

  每一幢房屋里都在跑出人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卻都是清一色的黃頭發、白皮膚、藍眼睛、高鼻梁,就連十幾歲的小女孩都生得人高馬大的,與炎洲女子的清秀溫婉大不相同。

  村里每一個人都生得很魁偉,現在卻都在不停地慘叫,因為村子里還有一大群人。

  這群人都披著锃亮的盔甲,罩著黑袍,騎在比人還高的駿馬上,手中提著式樣怪異的彎刀,嗬嗬叫著,笑著,手中彎刀便斜斜地伸出去,每伸出一次,都會切下一顆大好頭顱!

  地上已經躺滿了密密麻麻的尸體,絕大多數都被割去了頭顱,此時這些血肉模糊的腦袋正被掛在那些高頭大馬的脖子下面,一雙雙死魚般的眼睛圓瞪著,讓人一看就覺得頭皮發麻!

  還有一些人被拖在馬后面,踉踉蹌蹌地走著,都是一些十幾二十來歲的女孩。看得出這些女孩很窮,基本上都是衣衫破爛,露出一片片潔白的肌膚,有的甚至沒有穿衣裳,就圍著一條破爛的長布,雙手又被捆在馬尾上,一跑,幾乎所有的重點部位都露出來了。

  于是旁邊的騎士便哈哈大笑,用淫邪的目光掃視著,令這些女孩一個個羞紅了臉,有的痛哭起來,有的便朝旁邊的石頭、大樹撞去。但拉著她們的騎士卻并不想讓她們死了,忽然一加速,女孩便身不由己摔倒在地上,尖叫連連,全身上下更是露了個一干二凈!

  這就是一片人間慘劇,比起十八層地獄更加恐怖的人間慘劇!

  張棄趕到村口的時候,除了被拖在馬背后的那些女子,村里基本上已經沒有活著的人了。

  他不由厲聲喝道:“住手,你們在做什么?”

  兩個騎士回過頭來,同樣是黃頭發白皮膚,與那些可憐的村民生得很相似。他們嘰哩咕嚕說了句什么,但張棄聽不懂他們的話,一時間也沒有用神識去分辨,便見一個騎士從馬背上躍身而起,手中彎刀閃過一道寒芒,照著張棄的頭頂便是一刀劈下!

  刀鋒上,有著隱隱的虛影浮現,這騎士竟是一名神嬰境初期!

  張棄皺皺眉,伸手一托,便托住了刀鋒,隨手一捏,那百煉鋼刀便斷成了兩截!

  幾個騎士齊聲大叫,紛紛拔轉馬頭,揮舞著彎刀劈下來,便在張棄頭頂上形成了一道刀網。他們身后拖著的那些女子有紛紛摔倒,卻誰也顧不得自己的疼痛,而是都朝張棄哇哇叫著,張棄雖聽不懂她們叫的是什么,但那意思他是明白的,多半是要他小心,快跑!

  張棄微閉雙眼,騰身而起,便從那片刀網之中沖出來,一腳踏在那片刀鋒上,吐氣、揚聲,便聽“哐哐當當”一陣響,幾柄彎刀竟全都被他踩成了碎片!

  騎士們又是一陣混亂,卻都沒有再出手,而是紛紛把身后的女子拉到馬背上,接著一陣呼喝,竟全都撥轉馬頭,化作一道道流光便往村外逃走了!

  張棄眉頭一皺,拔腿便追,忽然眼前一黑,一片箭矢迎面射來。這些弓箭手似乎個個都是神嬰境或者金丹境,雖都不算強大,但如此密集的箭雨,卻是連張棄也不敢等閑視之的。

  他只得停下來,雙手接連撥動,那些箭矢紛紛落地;卻聽耳邊一聲悶哼,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反應慢了一些的騎士,竟沒來得及跑,身上已插滿了箭矢,如刺猬一般!

  他身后拖著個女子,那女孩身上也中了兩三箭,正跪在地上,嗚嗚哭著。

  張棄一眼就看出來這個騎士沒救了,再看那女孩時,卻只看了一眼便連忙扭開了頭:原來這女孩原本就只裹了一條破布,又被拖在地上滾了幾滾,此時身上已什么東西都沒有!

  張棄心底暗嘆一聲,就要朝那些騎士追去,那些騎士還帶著許多少女呢。

  但他剛要走,忽然手臂一重,回頭一看,竟是那幾近赤裸的女孩,她雙頰酡紅,羞澀無比,卻仍倔強地昂著頭看著他,雙眼一片清澈,嘴里卻在嘰嘰哇哇地說個不停。

  張棄一個字也聽不懂,連忙釋放出強大的神識,這才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仿照著她的發音,艱難地問道:“你……你的意思……是叫我……叫我救救……你弟弟?”

  女孩大喜過望,連連點頭,拖著張棄的胳膊就往一幢小院子里走。

  張棄看了看那院子,又看看已漸漸遠去的那幫騎士,終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此時去追趕那些騎士,并不是最緊要的事,他們跑不掉的。還是先救得一個,算一個吧。

  于是他跟著女孩便往那院子里走。那女孩十分高興,緊緊地貼在他胳膊上,似乎已經全然忘記了,她身上什么也沒有,也似已經忘記了一個女孩應有的羞澀與矜持。

  幸好她的速度還不算慢,幾步就跑到那院子里。院里躺著兩具尸體,男子的頭顱已經被砍走了,女子生得與這女孩很相似,應該是她的母親吧。

  但女孩卻沒朝他們看上一眼,而是緊緊地拽著張棄,大步跑進屋頂都被掀開了的屋里,徑直跑到一個角落,便去搬一口比她還要高的大柜子。

  張棄見她搬得極其艱難,連忙過去幫忙。女孩朝他笑了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許多年以后,張棄都一直記得這個笑容,這個什么也沒穿的女孩,那干凈而純潔的笑容。

  張棄運起神力,緩緩移開這個柜子,柜子下便露出一個地洞。女孩一下子跳進去,過得一會兒,便把一個男孩送了出來。這男孩不到十歲,生得十分瘦小,臉色分外蠟黃,讓張棄一下子想起了當初的莫愁,心里便像被誰揪了一把似的,鉆心地疼痛。

  他放下男孩,又伸手把那女孩拉起來。女孩連忙抱著男孩仔細檢查,見他雖是氣若游絲,但畢竟還有口氣在,連忙跪在張棄面前,低著頭,也不說話,只是不停地流著淚。

  張棄皺皺眉,模仿著本地語言問道:“你的意思,是叫我救你的弟弟!”

  女孩猛點著頭,卻還是沒有說話。

  張棄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弟弟——你先把衣裳穿上,好吧?”

  女孩緊緊地抿著嘴,輕輕放下弟弟,點點頭,站了起來,便搖搖晃晃地朝門外走去。

  張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連忙抱著小男孩站起來,看著她的背影。便見她走到門外,往父母的尸體看了一眼,接著便栽倒下去,嘴角忽然溢出了洪水一般的鮮血!

  張棄吃了一驚,一步搶出去,便見那女孩跪在父母的尸身前,低著頭,嘴里不停地涌著鮮血。他連忙用手指一試,不由觸電般抽回手指:此時的女孩,已然沒有了呼吸!

  他將她緩緩平放在地上,便見半截舌頭,悄然落了出來!

  怪不得她不說話,原來她竟已不知什么時候,就把舌頭咬斷了,卻生生忍著如此劇烈的疼痛,半點也沒有表現出來,更是把一口一口鮮血都吞進了肚里:這是何等堅決的死志!

  也許她早就決定了不再活下去,怪不得她全然拋開了少女的矜持與羞澀,怪不得她連往身上披一件衣裳也不肯——不是不愿,而是沒有那個時間,她只想著盡快把弟弟救出來!

  張棄低下頭,深深地躬下了身:這是何等偉大的一個姐姐!

  便在這時,村外突然又傳來了雷鳴般的馬蹄聲!

  張棄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目光中冷肅一片。

  我還沒來得及去找你們,你們倒自己找回來了。也罷,看在你們省了我一些力氣的份上,就留你們一個全尸,不用折磨你們來祭奠村民的亡靈了,你們也該感到幸運了吧?

  他深吸一口氣,把小男孩抱在臂彎,大步朝著村口走去。

  他沒有把小男孩放進山河鼎空間,其一,重煉以后的山河鼎將會更加神秘,除了他絕對信任的人,他是不會輕易把人放進去的。盧小玥在里面,那是因為他知道,只要盧小玥被喚醒,她這段時間的回憶,應該都會消失掉,他不怕她泄露秘密。

  而其二,則是沒有這個必要。以往他一直不想殺人,而想要在不多造殺孽的前提下擊敗敵人,不免有些束手束腳,所以他得讓自己完全輕裝上陣。但現在,他只想殺人!

  不但要殺人,還要當著小男孩的面殺,讓他看到,這些惡魔,是怎么死在全村人面前的!

  村口,足有幾百名騎士,把大道堵得嚴嚴實實的。一個銀甲將官提著一桿足有兩丈長的長槍,面色冷厲地看著村口。當看到張棄走出來的時候,這將官高舉長槍,大聲吆喝起來。

  張棄的神識已經蔓延開去,很快便明白了這將官所說的意思:“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殺我們的人?若想活命的話,跪下來,祈求多洛克老爺饒過你!”

  張棄輕輕搖搖頭,嘴角浮現出一絲殘忍的笑容,忽然伸出右手,用一根指頭點了點,便見一抹亮光忽現,一柄短劍忽然出現在那將官頭頂上,接著,輕輕一旋!

  一道光芒落下,那將官本能地伸手一擋,半支左臂便飛了出去!

  張棄又搖了搖頭,本說留你一個全尸的,你自己要伸手來擋,那就不能怪我了。

  他這柄短劍,乃是他最近煉制出來的一件金系法寶。當五柄圣劍凝結成大地之劍以后,他又重煉了五件法器:元陽尺、水云鞭、金晶劍、九昆錘,還有天沙鈴。

  此時他取出來的,便是金晶劍,劍中的器靈,仍舊是紫金嘯月天狼的精魂。

  那銀甲將官只是神嬰境中期,身上的盔甲也只是下品玄器,怎么擋得住金晶劍這柄上品法器?僅僅一道劍罡落下,那銀白盔甲便像是紙糊的一般,咔嚓嚓地便碎裂開來。

  銀甲將官大聲號叫著,嘰哩咕嚕地叫手下人沖上去抓住張棄。那些騎士便都開動起來,張棄卻不為所動,嘴角冷冷地獰笑著,手一指,那金晶劍便化作一道金光,在騎士隊伍里往來穿梭起來,就像一只金色的蝴蝶,在人群中翩翩起舞一般。

  只是這“舞姿”,好像有些恐怖啊:輕輕一旋,那銀甲將官脖子上便多了一個血洞。他用力捂著那血洞,嗬嗬叫著,卻止不住那噴涌而出的鮮血。沒過多久,便見他頭一歪,重重地摔倒在馬下,雙眼翻白,無神地望著漸漸西斜的太陽,已然化作了一具死尸!

  而此時才僅僅是個開始,金晶劍就像一條靈巧的游魚,劃過一個又一個騎士的身前。于是慘叫聲震天價地響起來,一個又一個騎士栽倒下去,他們的喉嚨上,都出現了一個血洞!

  鮮血漸漸積成一個又一個殷紅的水洼,接著又溢出來,漸漸蔓延成一片,染紅了地面、野草和石頭,也浸得那些馬蹄一片通紅,刺鼻的血腥味彌漫著,所有馬匹都止不住地躁動。

  這些騎士本是打算發起沖鋒的,騎兵的威力只有在高速沖鋒之中才能完美地體現出來。但現在,似乎已經沒有人記起要發動沖鋒了:至少有一百多名騎士已倒在了被浸得一片泥濘的血地上,剩下的二三百名都已臉色慘白,上下牙關輕輕碰撞著,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有誰看到過,有誰能夠想到,只是一柄尺把長的短劍,竟殺了他們這么多人!

  要知道,他們可不是普通人,方圓千里之內,他們乃是首屈一指的精兵啊!

  全數由金丹境和神嬰境組成的精兵,卻擋不住一柄尺把長的短劍!

  金晶劍還在飛速穿梭著,騎士還在一個接一個地掉下馬來,卻沒有人動彈,張棄只是靜靜地抱著小男孩,騎兵們則是忘記了逃跑,都如被雨淋濕的青蛙,戰戰兢兢,呆若木雞!

  直到至少有四百來名騎兵喪生在金晶劍下,終于有一個騎兵如夢初醒,大叫一聲:“魔鬼!逃啊!”撥轉馬頭就要逃跑,卻只見金光一閃,金晶劍從他后頸扎進去,又從他喉嚨鉆出來,一股血箭飆出,他只叫了半聲,便如被切斷了脖子的雞,猛然栽下了馬!

  于是剛醒轉的騎士們又呆立不動了,似乎全都被嚇傻了!

  這,就是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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