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珠柔 > 第五十四章 手狠
  放完狠話,許老夫人當即就去看李訓。

  她等了幾息,見對方面上毫無畏懼之態,也無惱怒之意,不免暗嘆一口氣。

  丈夫一向對這李二夸贊不已,說他沉穩果斷,最要緊是遇事不慌,舉重若輕,不管多難多險,總能做好應對。

  只這樣能干,是自家人是當然得力,一旦變成自家要設計之人時,就不是什么好處了。

  畢竟不想立時就撕破臉皮,許老夫人進三退一,復又放緩語氣道:“李訓,你是個聰明人,一向又知恩圖報,何苦要如此執拗?”

  又苦口婆心道:“方才所言,實非我本意,只你太過不識抬舉——菀娘這般人才,不知多少人趨之若鶩,我難道害你?只要留下,人、財兩得,趁我仍有余力,等有了孫兒孫女,也能幫著照應,你自去忙正經事,后顧無憂,難道不是兩全其美,世間難得圓滿,究竟為何拒絕?”

  李訓把手中茶盞慢慢放回桌上,等她把話說完,才道:“我意已決,老夫人莫要再說,免得傷了情分。”

  梯子已是給了,偏偏來人就是不下,許老夫人從來獨斷,便是從前對上丈夫也少有讓步,一時氣極,怒道:“私通盜匪,何等重罪!李二,你莫要以為我在說笑,一旦報了官,進得大牢,你以為還能活命??真要領教老婆子手段……”

  “那就報官罷。”

  她話未說完,冷不丁聽得這一句,只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岔子,愣了半晌,方才張口問道:“你……你說什么?”

  李訓平靜起身,站在原地,道:“那老夫人便報官罷。”

  許老夫人一時錯愕,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到萬不得已,她怎會想要做到那一步。

  越有本事的人,越不愿被算計,一旦留下心結,日后想要再解,便如破鏡再難重圓。

  菀娘那性子,哪有可能拿捏李訓,不過指望日久相處,以后有了子嗣,看在從前恩情,日后感情份上,多顧惜一二罷了。

  眼下利誘不吃,威脅也不吃,難道當真要把桌子掀翻嗎?

  丈夫意外死后,連尸首也未能得見,所有情況不過聽人轉述,也不清楚真正死因。

  她一個老婦,既要攔著小叔覬覦家業,又要把住門庭,還要養大女兒,雖有李訓在外撐著,畢竟一面要用,一面也要拉攏提防,當真是殫精竭慮。

  好容易看了這幾年,終于認定人品,敢于信任他了,想出這樣一舉兩全之法,滿以為一拍即合,誰知竟只是一廂情愿。

  女兒面團似的提不起來,又有如此身家,是禍不是福。

  要是再無可信人照顧,將來自己去了,這偌大許家,老頭子辛苦一輩子掙下的家業,當真就要便宜別人了!

  想到此處,許老夫人一時心酸,喉嚨里堵得難受,重重咳了半晌,至于臉面發青、嘴唇發白,也沒能把那濃痰咳出,反使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抓著椅子扶手,好容易咳得緩了些許,回轉過頭,就見那李訓正站于面前,一手在桌上放下痰盂,另一手給她茶盞中添水。

  “李二……”

  她啞著嗓子道:“從前老頭子如何待你?你還要負他?”

  李訓將茶壺放下,道:“人既已逝,有些事情不提反而是好,老夫人當真不知?”

  許老夫人一時默然,暗恨丈夫死前未留下只言片語,也未做出任何安排,叫她此刻如此被動。

  所謂恩,受者肯認便是恩,不肯認,就成了仇,她又如何不知。

  回想今夜見面情形,許老夫人實在不能接受,忍不住問道:“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既不在,視老頭子為父,我便于你同母,你為甚不肯答應?你說自己同菀娘不合適,那‘不合適’又是如何來的?難道你已是遇得合適的,才會下此定論?”

  李訓皺眉道:“我眼下姓李,便不姓李,也不會姓許,不過尊稱一句‘大人’,何時有過認過他為父?”

  許老夫人冷哼一聲,道:“不過問一句是否遇得合適的,你便如此撇清干系,怎的,還怕我找她麻煩不成?”

  又道:“你身邊何時有過女子,今次竟把人帶回府里,難道須臾都不舍得離身么?那趙姑娘,莫不就是你那所謂‘合適’?”

  “你也不必再拿話遮掩了,我雖老眼昏花,卻也沒有瞎——她今日身上所披,是不是你舊袍子?那年你自京兆府回來,只住一日便走了,說要去給你娘祭掃,帶的便是同一件吧?”

  說到此處,她忽然冷笑起來,道:“當日我看它破舊,還想著叫人縫補,被老頭子攔了,說是你娘遺物,輕易不給人動——怎么,自家人縫補都不行,外人穿倒是可以了?一個丑婦,哪里比得上菀娘半分了,也值得你這般?!”

  “老夫人,還請慎言!”

  許老夫人本還要說,聽得這話,抬頭一看,卻見當前那人居高臨下站著,面沉如水,眼睛看來時鋒利如刀,其中威懾之意,叫她心頭狂跳,背后更是發寒,不過片刻,便覺后背已然汗濕。

  她勉強扶住椅子,煞白著臉強撐道:“怎的,難道我哪里說錯了嗎?”

  只口氣已經軟三分了。

  李訓沉聲道:“趙家姑娘同我相識不過數日,婚姻是為私事,與旁人無干,她何其無辜,怎能隨意牽扯臧否?!”

  又道:“至于相貌美丑,人眼各辨——她仗義出手時,于我眼中遠勝天仙,若論膽識,更非尋常人可比。”

  他聲音越發冷然,聽得許老夫人強咽一口唾沫,竟是再不敢出聲。

  “老夫人既要說恩,我便來說恩——你既知大人從前曾行那徑剪之道,可知我一落魄小兒,本只跟隨商隊去往西北,料理父母后事,卻為何突然中途而停,愿意留他手下,受其驅使?”

  許老夫人一時悚然,只敢閉嘴,再不想問。

  李訓卻道:“我而今愿不計較,還肯去看往日情分,還那口飯之恩,若要細論——老夫人還要細論嗎?”

  “果真牽扯旁人,我便要來細論了,屆時還請莫要怪我手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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