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珠柔 > 第一百零八章 上門
  此處小丫頭急忙來報信,幾條街外的巡鋪里頭,那失蹤的廚娘卻是立于階下,正憤憤不平。

  她道:“你們說那趙姑娘是奸細,總得有證據罷?難道只憑旁人隨口告發,便要當真?”

  “是與不是,等報得上去,自有衙門秉公處置,不消你多管。”一名差官出聲道。

  又問道:“那宅子里共有幾人,分別什么身份?”

  廚娘雖不滿,到底面對的是衙門官人,只好一一答了。

  差官聽得她一番回答,得知院中除了尋常仆婦,竟有十來名護衛,頓時也皺起了眉,道:“我已問過你們街上里正,原先這宅子里只登記有寥寥幾個人,怎的突然多了這許多護衛,哪里來的?”

  廚娘道:“趙姑娘是為客人,她一個姑娘家住得進來,我那主家怎能放心?自然便要安排人來守著。”

  “你那主家又是誰?”那差官更為生疑,問道,“那十幾個護衛又是哪里來的?”

  他原本還是礙于情面,從上面給壓得下來,不得不來看看,此刻問多幾句,倒覺出其中好似真有蹊蹺,開始認真起來。

  據說那宅院里藏有不少不知來歷的人,出手狠辣極了。

  他原以為只有幾個,眼下突然冒出十幾個,這種動起手來毫無顧忌的兇漢,怎可能說安排就安排?

  聽得對方問,廚娘便把李訓名號報了,又道:“城中那‘李氏鏢局’,便是我那主家產業,鏢師都是現成的,不過一句話的事,并不奇怪吧?”

  又道:“幸而有這許多護衛,今天險些被人強闖……”

  她說到此處,恍然大悟,道:“不會是那些強人來特做的誣告罷?怎能聽他們瞎說!”

  那差官聽得“李氏鏢局”四個字,臉上警惕之色頓消,又問幾句,便扔下廚娘,自己匆匆出了內室。

  外間正等著兩名男子,一人身著錦袍,另一人則是穿著布衣。

  差官一出來,便對他們道:“二位,今次怕是一場誤會——那宅子主人姓李,原是李氏鏢局之主,這鏢局在城中有些年頭了,很是可信……”

  “哪里誤會了?”錦袍男子立刻站了起來,瞇著眼睛斜睨,“褚林親眼見得那女子偷了田寨主兒子身上東西,又看見她把一封書信給到狄人手上,難道還有假?”

  “按你這說法,那開鏢局的李家可信,那姓趙的女子可信,就只能是褚林不可信,我們陳家不可信了?”

  那差官聽得一頭的汗,忙道:“陳公子這話,實在愧煞小人,褚公子自然不會胡說……只,那書信眼下何在?若只是尋常信件……”

  那陳公子便道:“通狄書信的事,我已是遣人去尋了,至于具體,當然要先把那姓趙的女子拿住了,才好去做細問。”

  又催道:“有事無事,去她那宅子里一問不就知道了?”

  差官勉強道:“此刻已經半夜,也未曾拿到衙門里的批文……”

  “你路上遇得匪徒搶劫,上前追盜,也要拿了批文才肯去么?什么道理!”陳公子怒斥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了,眼下正是番人來降的要緊時候,若是真有私通狄人的,背地里挑起什么事端來,只因為你貽誤了時機,將來出事……”

  又道:“你若不肯,我也懶得再催,回家同父親大人交代清楚,請他通報州府,再由州府派人來便是!”

  這話一出,那差官再不敢猶豫,忙道:“哪里用得找陳公事,小人這便叫上幾個兄弟一齊……”

  陳公子這才面色稍緩,卻又提醒道:“多喊幾個,那宅子里許多人守著,個個身手都厲害得很,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差官急忙點頭,轉身出門,心中卻忍不住重復那一句“偷雞不成蝕把米”,暗暗嘀咕起來:我是為官差,偷什么雞?誰要偷雞!我他娘的是去抓偷雞的!

  然則這話自然不能當著身后人的面說,只能憋憋屈屈地出了門,一面趕緊喊人去報上司拿主意,一面慢吞吞點數人頭。

  而差官一走,后頭那布衣青年就再按捺不住,開口問道:“陳究,你為何要這般行事?要是不小心惹出麻煩來……”

  “這次是誰惹出的麻煩?”那錦袍陳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閉嘴,“田寨主那一對兒女是你陪的吧?陪著陪著,陪進大牢了!”

  “父親大人眼下還跟那田寨主在灞橋談事,等人回來,見得自己一兒一女給這樣怠慢,你要怎的解釋?”

  “那也不能污蔑旁人清白啊!通狄奸細一事,怎能瞎說??我何時又見得她偷東西,何時又見得她面見狄人了?”

  “那你說說還有什么辦法把人撈出來?”陳究語氣煩躁,“你怎的這么啰嗦!要不是她自家不識抬舉,昨日接了我妹的帖子,兩邊見一面,把誤會說開,或是今日上門時客氣點,叫我進去去將事情交代了,把人從牢里放出來,哪里至于有這般結果!”

  他口中說著,右手自己有意識似的輕輕摸了摸肚子,登時發出嘶的一聲,又道:“光天化日,也太囂張了!說打就打,當我是好欺負的么?!”

  “今日不給她一個教訓,將那一群瘋漢全關起來,我就不姓陳!”

  褚林踟躕一下,還是勸道:“不如算了吧,趁早送信給大人,請他拿個主意,說不定就是一張帖子的事,人就能放出來了……”

  “你當我沒試過??”陳究的臉色更難看了,“京兆府這上上下下,全把我父當個屁一樣,說話無人理會,罵人也無人理會,其余地方的走馬承受,哪個不是供著哄著,唯獨……”

  “算了,先去那宅子里,等進得去,若她不肯答應去衙門撤了狀紙,把人放出來,要是真在那屋子里搜出什么來,卻怪不得我了!”

  褚林跌足道:“好端端的,又何至于此!”

  那陳究卻是不滿道:“你雖不姓陳,得我父那許多好處,難道一點也不把他處境放在眼里?裴雍囂張勢大,壓根不理會朝廷派來的監察官,朝廷眼下境地,也不曉得能撐多久。”

  “若是半點后手也不準備,將來有那一日,我一門怎么辦?難道仍由別人魚肉?”

  褚林一愣,問道:“什么退路?難道,番人……”

  陳究道:“不慣以后如何,同番人打好交道,去番地置些產業,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況且還能用番人來牽制裴雍……”

  “怪不得。”褚林突然醒了一樣,“怪不得這半年大人同番人走得那樣近,還隔三差五上折,為幾大寨主請封請賞,原來……”

  “可就像你說的,那裴雍勢大囂張,叫他知道了,如何能忍?要是因此把人得罪,豈不是因小失大……再多產業、后路,也要有命才好享受……”

  又道:“況且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大人身奉皇命,真到了那時候,難道要一逃了之?”

  陳究“呸”了一聲,道:“我爹奉的是太上皇的命,食的也是太上皇的祿,同蔡州那個有什么關系?”

  又冷笑道:“什么叫要是?自那錢綱給京兆府亂刀砍死那一日,我爹上書要徹查此事,追究元兇身份,又要朝中對那裴雍罰俸貶官,再做申斥,早把他給得罪死了,你以為還有半點回旋余地么?”

  “不過設法活命而已。”

  “你莫以為自己不姓陳,便能獨坐一邊,若我爹有個不好,你難道又能撇清??”

  褚林原本十分不平,聽得陳究這一番話,再無計可施,半晌,只得道:“雖如此,等那姑娘寫了自承書,田寨主的一雙子女放了出來,還是不要為難她的好……”

  陳究冷笑一聲,卻再不說話,只站起身來朝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朝著巡鋪院中站著慢吞吞點人的差官喊道:“不過點幾個兵,點這樣久,給賊人跑了,你自家擔得起這個責么?!”

  又轉頭向褚林道:“你干坐著干什么,快走!前頭還等著你認奸細!”

  且不說此處一團亂麻,城門內的宅院里,眾人也各有事情,報官的報官,尋人的尋人。

  突然莫名走失了一個廚娘,又是才見過的人,趙明枝也總記掛著,只她問了幾句,木香就道:“姑娘不必擔心,既有人看到是官差帶走的,想來有什么誤會,馮管事已經去處置了。”

  又道:“街頭街尾都有巡鋪,城外不好說,城里這兩年加起來都沒有多少條人命案子,且放心吧。”

  又盯著趙明枝把飯吃了,稍等片刻,看她吃了藥,等洗漱妥當,一迭聲催她睡。

  趙明枝睡了足有一天一夜,按理已經沒有什么困意,甚至睡得頭都有發脹了,只是吃了藥,總忍不住眼睛發酸,一時躺倒,才要迷糊睡去,隱約之間,卻是突然聽得外頭有人聲,又有人使力拍門,大聲喊道:“開門,是官差上門!”

  不多時,就有人進了院子,在外頭喊道:“里頭的人先出來,衙門要搜查這處宅子!”

  趙明枝勉力睜眼,披了衣服,趿拉著鞋子下床,又把枕頭底下的刀模出來別在腰間,左右一看,不見木香,床邊那貴妃榻上被褥卻是溫的,其人想是出門探看去了。

  雖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么,可被人沖進屋子,到底最為難看,倒不如自己主動些。

  她稍作收拾,把頭發簡單挽了,又整理了一下衣襟,點了桌上燈籠,擎著出門而去。

  見得后院里并無一人,趙明枝復又往前院走,果然見得大門敞開,二十余個護衛攔在當中,不叫來人進門,而木香人在最后,正喝止對方道:“半夜私闖民宅,雖是衙門也不能隨便亂來吧?你們有無批文的?把批文拿來我看看再說!”

  與之對峙的則是十來個巡兵,當先那人道:“莫要啰嗦!我等接了檢舉,只說此處有奸細——屋內有無一個姓趙的女子?”

  屋內女子加上廚娘同小丫頭也才六個,其中姓趙的更是只有趙明枝自己。

  她一時詫異,竟拿不準究竟事情如何發的,正猶豫是否上前,就聽得門外一人冷聲截話道:“誰人檢舉?證據何在?莪家中事情,自己怎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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