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縱橫宋末 > 第九百零四、誰是中心
  正當張一廣一家愁眉苦臉之際,莊子的鑼敲響了。

  “張家莊聽了,幾時在本莊住茅草房的人,一人可以領取十斤大米。地點就在亭子那里發放。”護院一邊敲鑼,一邊大聲叫喊。

  他的妻子張胡氏母親張王氏抽泣的臉頓時停止下來,耳朵高高豎起,不敢放過一個字的聲音。

  張一廣一家人個個眼睛瞪得如牛眼,仿佛眼珠子差點從眼眶掉出。

  張啟利驚呆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說:“這是真的?我不信,張家莊還是已經給了嗎?”

  “就是,主家什么時候有這么大方了,老身也不相信。”張王氏搖搖頭,如同雷轟電掣一般。

  “爺爺,奶奶,”張大郎與他們不同,頓時高興跳了起來,拿起麻袋就向屋子外面沖出去,“這是真的,是官府發放的,就在亭子那里。”

  “就是,不但有大米,而且衣物。”張二郎一邊搓手,一邊縮著身子,不停地呵氣,隨后跟著大郎后面,“紙衣太冷了,快凍死了。”

  “走,去拿衣物,晚了就沒有衣物了。”他后面跟著三個弟弟妹妹一邊從屋子沖出去,一邊高興地叫喊。

  他們同樣穿著紙衣,幾個人擠在一起互相取暖。

  即使如此,也冷得打抖,鼻涕長流,手腳紅腫。

  現在聽到有衣物,比聽到糧食還要高興。

  張啟利打量兒子一眼,將信將疑地說道:“老夫出去看看,是否是真的。”

  說完,他拿起家里一個木棍,雖然走在后面,速度比他們還快。

  張胡氏及張王氏看著張啟利的背影,眼里一陣激動,身子搖晃幾下。

  可是看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張一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均一陣苦笑,尷尬不已。

  “娘親,娘子,你們出出去吧,也許晚上真的就沒有了。”張一廣當然知道母親與妻子的想法,對著她們兩個揮揮手,“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張王氏搖搖頭,一臉慈愛地望著張一廣:“大郎,為娘照顧你,讓兒息婦他們出去領取衣物。”

  她其實心里非常想去看看,可是看到兒子躺在床上,怎么也舍不得。

  “官人,奴家沒有可以挑選的衣物,奴家就在家里陪同官人。”張胡氏其實非常想出去看看,可是婆婆不離開,她這個兒息婦怎么好開口。

  “娘親,你也看見了,孩兒只有躺在床上養息,你們在不都是一樣。”張一廣一臉苦笑,指著綁著夾板的大腿,“倒不如你與娘子一起出去散心,看看衣物是否合身,順便也給父親與孩兒挑選兩套。”

  他的父親早已出去,還走在幾個兒女前面。

  他當然不是為了挑選食物,而是幫助官府下貨,看看能否掙點零錢。

  家窮就是這個樣子,只有想方設法找錢,哪怕是一文也好。

  張王氏仔細打量張一廣的大腿,又輕輕撫摸受傷的地方,嘆了口氣:“大郎,那你要小心,為娘與兒息婦出去給挑選衣物。”

  “官人,那你要小心,奴家與娘親卻領取衣物,你的自然不會少的。”張胡氏猶豫一番,忍不住心里激動。

  張一廣家里在為了發放糧食在爭論,張家莊高層更是爭論更是厲害。

  不過爭論不是發放大米的問題,而是土地的問題。

  作為一個大家族,張家自然也有自己議事堂的。

  張家莊的議事堂格局與謝家莊差不多,不過相對而言,就要簡陋許多。

  雖然正中是天地君親師的牌子,不過香案只有一個香爐,地面也沒有地毯,屋子幾乎小了大半。

  老族長張利長雖然已經退下,不過威望還在,當仁不讓坐在上方。

  張和斌兄弟這兩個正副族長緊緊坐在他的下面,隨后就是張家莊其它耆老長老之類。

  張和斌咳嗽一聲,作為族長率先發言:“官府想在這里修建衙門、學堂、醫館、及難民住宅等,各位耆老有什么看法,不妨提出來。”

  十個耆老互相看了看,一邊喝茶,一邊思考,沒有人說話。

  “官府要說購買土地,各位耆老覺得多少合適?”看到沒有人說話,張和氣打破平靜。

  一個叫做張和近之人率先在耆老率先說話:“族長,老夫覺得,官府購買土地,價格肯定不會太高,張家莊肯定要吃虧。這樣吧,老夫建議,官府十畝,難民十畝。”

  張和近大約五十左右,須發有少量白發,眼袋較大,眼角有不少皺紋,個子不高。

  “不行,官府十畝太少了,想想學堂,差不多也要十畝。”張和遠搖搖頭,“老夫覺得,官府應該二十畝,難民二十畝。”

  張和北抬起頭來,嘴角勾勒一抹微笑:“諸位,協河亭本來偏僻,這里又是不太肥沃的貧瘠土地,如果不是官府來到這里,一百文錢價格也沒有多少人要。現在官府來了,價格肯定要上漲。不如多出售給官府,價格三百五百一畝也可以,官府要多少給多少。”

  張和北大約六十,一臉瘦削,頭發花白,臉色有些蒼老,但是一眼眼睛炯炯有神。

  他說出此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讓不少之人贊同。

  “老夫覺得三百五百文錢太少了,官府有錢,應該貴一些,至少一貫,甚至兩貫也可以。”張和南此時跳了出來。

  張和南五十出頭,頭發沒有多少白發,也沒有多少皺紋,個子中等,臉型修長。

  張和西更是語不驚人誓不休,引得所有之人心驚膽顫:“老夫覺得,應該三貫,不,應該五貫一畝土地。”

  張和西剛剛五十,須發有不必白發,人極為瘦削,仿佛風能夠吹倒。

  但是這個只是假像,知道他的人,知道此人難以應付。

  這不,他馬上獅子大張口,看準了官府要在這里修建衙門等建筑。

  在他看來,倒不如趁此時機,想揮動鋤頭挖出金娃娃出來,也就是想敲官府竹杠。

  “咳咳,咳咳。”張利長的咳嗽聲音傳過來。

  他雖然身體有些虛弱,但是保養得好,咳嗽事情很少發生。

  他當然不會是生病咳嗽了,而是被張和西發言嚇倒了。

  聽到老族長發話,眾人不再說話,紛紛把目光投向張利長。

  張利長把目光從眾人掃過,輕輕啜茶一口,放下茶杯。

  眾人看到他這個動作,知道他要發話了。

  果然,張利長沉聲說道:“爾等覺得,謝家莊好看還是趙家莊好看。”

  聽到此話,在座之人個個把頭部低下。

  謝家莊猶如一幅精致黑白相間的水墨畫,而張家莊仿佛一個亂七糟八小孩涂鴉,完全沒有可比性。

  “老族長,土地價格與好看有什么關系?”張和西心里根本就不服氣,忍不住開口問道。

  張利長嘴角勾勒淡淡一笑:“誰說沒有關系,子夕(張和西字),汝覺得,縣城土地價格貴些,還是鄉下價格貴一些。”

  “老族長,那個還用說,當然是縣城價格更貴,鄉下豈能與縣城相比。”張和西不假思索,沖口而出。

  張利長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笑意,平靜地問道:“子夕,那汝覺得,謝家莊與張家莊哪個更像縣城,哪個更像鄉下?”

  “老族長,當然謝家莊更像縣城。”張和西尷尬一笑,臉色頓時變成豬肝色,但是他反應極快,馬上回味過來,“可是官府要在這里修建衙門與學堂等,并沒有在對面修建。”

  “子夕,官府沒有在動工之前,誰也不敢肯定非在這里修建不可。”張利長搖搖頭,嘴角勾勒一抹冷笑,“汝價格抬得太高,官府也許會在對方修建呢。”

  “這個,這個,”張和西結巴一下,馬上予以反擊,“老族長,官府如果在對面修建,謝家莊也許價格會更高。”

  “子夕,汝想過沒有,如果官府到一個更加偏僻地方修建呢,豈不是成本更低?”張利長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極其平靜說道。

  說完之后,張利長還輕輕啜茶,然后極為平和盯著張和西。

  張和西嘴巴張得老大,臉上原來還有笑意馬上呆滯下來,仿佛能夠塞進一個鴨蛋。

  他能夠漲價的原因,就是在于官府必須在張家莊這里修建。

  如果官府不在張家莊修建,他們的土地能夠賣給哪個?

  既然沒有人購買,還是那個千年雷打不動的價格,一百文錢左右。

  張利長嘆了口氣,沒有料到張家莊的人看到官府要在這里修建衙門等,仿佛暴發戶飄了起來,連東南西北都忘記方向了。

  張和西想了想,最后還是有些不服氣說道:“老族長,官府選擇這里不是更好嗎,這里位置當然比其它地方更好。”

  在場之人不少之人點點頭,他們正是瞧準這一點,才膽敢把價格提起來。

  張利長掃視在場之人一眼,搖搖頭,這些還多多少少自以為是,覺得官府非求他們不可。

  “子夕,汝要辦事,是官府求你,還是你求官府?”張利長嘴角勾勒一抹嘲笑,淡淡地問道。

  “這個,這個。”張和西想了想,最后還是苦笑不已回答,“當然是吾等找官府。”

  “既然是爾等辦事找官府,官府設在哪里,影響不大,反正是爾等找官府。”張利長臉上浮現捉狹的笑意。

  張和西表情頓時呆滯下來,但是很快就清醒過來。

  他眼睛一轉,馬上據理力爭:“老族長,在下承認辦事必須找官府,但是這個衙門總不可能又搬回趙家莊鎮吧。”

  說完,他臉上也露出自信的笑容。

  “子夕,汝想過沒有,官府如果在賀家莊修建呢,賀家莊離這里也不過三里路程。”張利長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淡淡地說道。

  如果以協河水流方向而言,張家莊中間,謝家莊在上游,那么賀家莊則在下游位置。

  張和西臉上笑容剛剛綻放,突然呆滯下來:“這個,這個。”

  他此時臉色鐵青,隨后變成豬肝色,背后頓時出了一向冷汗。

  其他人吸了一口冷氣,茫然失措,像一個又一個泥塑木雕的人。

  “子夕,汝趕場方便不?”看到張和西垂頭喪氣的樣子,張利長嘴角勾勒一抹微笑,轉變一個話題。

  “協河亭位置實在太偏僻了,”張和西此時清醒過來,搖搖頭,嘴角勾勒一抹苦笑,“離昌元縣二十里路,離仁義鎮也是二十里路,唯獨趙家莊鎮稍為近一些,不過也有十五里路。”

  張利長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子夕,汝現在明白官府在這里設立衙門的原因了吧。”

  “老族長,如此看來,官府通過設立衙門,其目的就是為了設立一個集市不成?”張和西恍然大悟,心情一松。

  “官府之所以在這里設置衙門、學堂、醫館,自然也有其道理的。”張利長說到這里,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因此張家莊應該抓住機會把衙門留到這里,而不是把衙門推向賀家莊。”

  張和西尷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干脆低頭喝茶,不再說話。

  張和東本來喝茶,也沒有說話,此時抬頭起來。

  他大約五十五歲的樣子,頭發胡子白了幾乎一半,臉上有許多皺紋。

  他一直很少笑容,甚至帶著愁容。

  正是因為他的笑容很少愁容很多,因此他的臉上皺紋更多。

  張和東如果要說話,聲音又沙又啞,感覺干澀難聽。

  正是因為他聲音干澀難聽,所以沒有喜歡與他交談。

  張和東也知道自己聲音難聽,所以他一般喜歡靜聽,很少發言。

  但是他如果發言,幾乎沒有廢話,直擊要害之處。

  張和東對著張利長拱手一禮:“老族長,請問官府在這里設立衙門、學堂,張家莊能夠得到哪些好處,張家莊應該如何做?”

  聽到此話,包括張和西之人在內,眼睛一亮。

  果然張和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紛紛點頭。

  他們向著張和東微微一笑,隨后就把目光投向張利長,希望得到答案。

  “子旭(張和東字),汝覺得謝家莊與趙家莊相比,哪個更好?”張利長臉上浮起淡淡笑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向他提問。

  其它之人沒有說話,但是覺得奇怪。

  謝家莊與趙家莊比較,與他們張家莊有什么關系。

  可是老族長已經提出這個疑問,他們也有些好奇,同時想看看張和東如何回答。

  張和東沉默寡言,不言茍笑,聲音難聽,但是在場之人喜歡聽他發言。

  張和東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喜歡思考。

  由于他經常思考,說話非常有道理,在張家莊甚至有智者之稱。

  張和東喝茶一口,滋潤一下喉嚨,想讓自己聲音清晰一些,可是依然還是那么沙啞。

  他只好壓低聲音,努力讓自己聲音柔和一些:“謝家莊其實不錯,仿佛一幅水墨畫。但是與趙家莊還是有差距,而且差距很大。如果說謝家莊是入門的水墨畫,那么趙家莊則是充滿靈性的山水畫。不然為何被稱為人間天堂。”

  張利長一邊品茗,一邊撫須,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望著他說話。

  “老族長,趙家莊與張家莊又有什么關系?”張和西拱手一禮問道。

  他是一個急性子,想急切知道答案。

  偏偏老族長云淡風輕喝茶,沒有回答其中關系,讓他心里如幾只貓在抓癢似的,難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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