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半。
離江鎮沿河路1號，裕民小區。
這里是一片老小區，多是些只有5層高的老樓。
3棟502。
吳峰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門開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客廳里亮著燈，一穿著加厚加絨睡衣的老人，坐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睡著了。
砰。
大門一關，老人本能地驚醒。
“小峰啊，你終于回來啦！”
老人雖然睡眼惺忪，但看到吳峰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卻怎么也掩藏不住。
“餓不餓啊？”
“出去玩累不累啊？”
他叫吳唯正，是吳峰的爺爺，今年70歲。
吳峰撇了撇嘴，“一大把年紀了，趕緊回房睡吧。”
說著，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老人吳唯正笑著搖了搖頭，心里嘆了口氣。
還是老樣子！
他雖然已是古稀之年，身體卻十分硬朗。
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將吳峰的鞋子放到鞋架上。
關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里的家居、陳設都頗為老舊，看上去已經用了許多年了。
他走到書架前，從上面抽出一本已經泛黃的書籍。
書籍的封面上，寫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他翻開到其中一頁，那里，夾著一張老相片。
相片上，是一年輕的女子。
她穿著黑白格子裙，留著一頭大波浪卷發，臉上掛著青澀的笑容。
在她的身后，則是一所大學的大門。
大門上，雕刻著“軍事工程學院”六個字。
吳唯正就這么站在書架前，輕輕地撫摸著相片，喃喃自語。
“小琳，這是那年你去學校看我，我給你拍的照片，你還記得嗎？”
“那時候啊，學校還沒有改名字呢。”
“我還記得你問我，你在學校都學些什么啊？”
“我笑著搖搖頭，說學校不讓說。”
“你生氣地捶我的手臂，說哪有對自己家人還保密的？”
“我笑著搖頭不說話，你便更加地生氣了。”
“后來我用一個烤紅薯，才讓你高興起來。”
“這是你唯一一次到學校去看我。”
“因為后來，我就去了大西北。”
吳唯正輕嘆了一口氣，神色落寞。
窗外的天空上，白云遮住了月牙兒，透著朦朧的月光。
“這輩子，我們總是聚少離多。”
“你一個人操持家務，帶大了國泰、國民、國安三兄弟，從來沒有說過半句怨言。”
“后來接到組織上的任務，我一走就是23年，音訊全無。”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熬過那些日子的。”
“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卻笑著說我瘦了。”
“在家沒過幾天團聚的日子，我又出發去了海上。”
“這一別啊，又是許多年。”
“我吳唯正這一輩子，無愧于天地，無愧于國家，無愧于人民，唯獨虧欠你啊！”
滴答滴答。
……
清晨的陽光剛剛鋪灑，吳唯正老人便已經下了樓。
手里拎著老舊的編織袋，走路去隔壁街的菜市場買菜。
“吳大爺，買菜去啊？是不是小峰他回來啦？”
有街里鄰居看見吳唯正，便笑著跟他打招呼。
老人笑容和煦地點點頭，“羅師傅早上好啊，是啊，買菜去，小峰難得回來一次，我給他燒點好吃的。”
羅濤是個五十一歲的中年人，年輕的時候干過水電工，小區里有誰家水電出了問題，總是習慣地叫上他。
他樂于助人，人們常常稱呼他“羅師傅”。
“吳大爺，你家里要是有什么水電問題就找我，別跟我客氣啊。”
“哎，好嘞，不跟您客氣。”
吳唯正出了門。
羅濤回了家。
“大老遠就聽到你的大嗓門兒，又在做什么善事啊，我們的羅大善人？”
房間里，傳出來嬰兒的啼哭聲和一個女人的埋怨聲。
“哎呦哎呦，我的乖孫兒，不哭不哭啊，奶奶這就給你拿奶瓶兒。”
羅濤走進房間的時候，他的老婆何秀正在給小孩兒喂奶粉。
“呵呵，沒誰，樓下遇到吳大爺出門買菜的。”
何秀眉頭一挑，“這吳老頭兒平時不都摳摳搜搜的？今天出門買菜？是他那寶貝孫子回來了吧？”
“這老頭兒也是有意思，自己老伴兒死了，都不知道回來。”
“現在回來了，他的寶貝孫子又不待見他，也是搞笑。”
羅濤眉頭一皺，“阿秀，你少說兩句。”
“葉大娘生前，可是幫過我們家，你怎么能這么說她老伴兒呢？！”
何秀兩眼一瞪，“葉大娘是葉大娘，你看我說過葉大娘什么壞話沒有？”
“這吳大爺啊，這么大年紀了，身體還這么硬朗，估計是一個人在外面過好日子吧？”
“哼，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拋妻棄子的男人。”
“如果哪一天你敢這么做，老娘就是拼了命，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給翻出來！”
羅濤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葉大娘帶著國泰他們搬過來的時候，我還很小呢。”
“這么多年，我也就見過吳大爺幾回而已。”
“鄰里街坊啊，都不知道吳大爺是做什么的。”
“有人說他早就移民出國了，有人說他是做大生意大買賣的，也有人說他是當兵的。”
“眾說紛紜，卻沒個確切的答案。”
“葉大娘走的時候，就屬小峰他哭得最傷心，他可是葉大娘一手帶大的啊。”
“這對爺孫倆啊，關系又能好到哪里去？”
何秀冷哼一聲，“這吳大爺神神秘秘的，別人問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他只說是在外地工作。”
“問他具體工作，他就會打馬虎眼。”
“咋滴，工作見不得人啊？”
“我早就看這吳大爺不順眼了。”
“也不怪小峰他不喜歡這吳大爺！”
“誰攤上這么個爺爺能喜歡？”
哇哇……
何秀絮絮叨叨，一旁的孩子又開始哭鬧。
“哦哦哦，奶奶抱抱，奶奶抱抱。”
何秀抱起孩子開始哄，“乖孫兒不哭哦。”
“你要是攤上這么個爺爺，奶奶肯定幫你打死他！”
羅濤眉頭一挑，“你跟孩子說這些做什么。”
何秀瞪了羅濤一眼，“杵在這里干什么？做飯去啊！”
羅濤脖子一縮，乖乖地做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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