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下雪,怎么還學人多愁善感了?”景王爺打趣說。
我回頭深看他一眼,他抿起唇刻意綻出一抹笑,連眉毛都彎起來。
我不禁莞爾,默默關了窗,似是滿腹悵然也被拋了出去,只余眼前的靜謐馨香。
窗外落雪簌簌,天寒地凍,屋內卻暖如春,錯金銅鼎香爐縈出裊裊白煙,仿佛世外桃源般遺世獨立。
他垂眸沏茶,神色閑適,俊美如玉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憂色。
我輕聲說:“這幾日,我時常想,若我是男兒,定要去參軍,咱們整日在這深宅大院里,也不知外面如今亂成什么樣子了,方才曹側妃在信中說,就連上京都已人心惶惶,連隨意走動都不行了。”
“原本就不太平,現在瑾王又叛亂,吳將軍雖被緊急調過去,但所帶兵力也不過半數,余下半數還要守著北境,而且據我所知,朝中眼下唯常、吳兩位將軍領兵打仗厲害,可哪里能顧得了多少?”
我頓了下,身子往前傾了傾,壓低聲音,小聲說:“景淮,你難道就不擔心么?若是……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他依然神色自若。
慢慢押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抬眼一瞬不瞬盯著我看。
但,又似沒有看我,那墨黑瞳眸如深不可測的幽泉。
我不由得惴惴不安,心想可是他怪我妄議了朝政?亦或是他內心深處也是擔心害怕的?
不想,他卻輕笑一聲,毫不在意說:“古人說,‘杞人憂天’,你便是如此!上有君,下有臣,外有將,那些反賊再猖狂,也不過是些散兵游勇,成不了氣候,何況那寶座,又不是人人都能坐的,這天下,如今還沒人能趟出一條血路來,瞧你不過是在軍營待過一陣子,怎么?想當女將軍了?看你現在滿腦子都是戰事。”
“你我又不能上陣殺敵,更不能調兵遣將,就算嘔心瀝血,也沒半分用處,何必自添煩惱。”
他站起身,把我從榻上拉下來,笑道:“走,去外面走走,今年的頭一場雪,錯過可惜了。”
剛才只是從窗角匆匆一瞥,見漫天碎屑似的雪花飛舞,便覺一陣驚喜。
此時聽他這樣說,我更是心動了,便準備換了衣裳出去。
菱花見我要去外面賞雪,問我:“拿那件銀狐風氅可好?外面冷得厲害,那件最暖和了。”
我脫口而出道:“顏色太艷了,隨便換一件旁的吧。”
說著,心中卻暗想到,雪天穿紅色大氅,倒是相配,若是旁的,不免有些生憾。
景王爺已穿戴好了,對菱花說:“自然是要取最保暖的來,就取那件吧。”
雪下得并不大,只因天氣寒冷,落地不化,像是鹽撒了一地。
從翠微殿后面走出去,便是偌大的一片花園。
里面栽種著許多常青樹木,葳蕤蓊郁。
假山涼亭無數,皆覆了一層雪,如置身晶瑩剔透的水晶宮園。
沒叫人跟著,天又冷,望去這僻靜花園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我和景王爺并肩在雪地里走著。
冷霧彌漫,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如在仙境之中行走。
我的心慢慢變得平靜又安寧,覺得就這般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好了。
原是并肩而行,我雙手踹在衣袖里,手臂一緊,他的手輕輕搭上了我的手腕。
我驚詫地扭頭看他一眼。
雖已心意相通,但表面上我仍然只是與他以友人相稱,這般舉止,若是讓人瞧見,便是極為不妥。
但他看起來一點兒不擔心,眼神溫柔地盯著我看。
他穿墨色貂鼠斗篷,頸下一圈兒絨毛輕輕顫動,面若美玉,風姿卓絕,那神情,卻如此親切。
雪下得愈來愈大,卻仍是絮絮落著,眼前所及,如詩如畫。
他牽著我的手,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只默默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我一回頭,看到身后我和他長長的一串腳印,深淺不一,心中忽生無限觸動,洶涌澎湃,怔怔地回首望著。
“穿什么衣裳這種小事,你又何必拘著自己?你能與我一道下棋,同案用膳,往后想穿什么,用什么,吃什么,自然也要全憑自己心意,我知你素來灑脫,更不愿你因跟了我委屈自己。”他忽然在我旁邊說。
我驚訝地轉過頭來,搖頭笑道:“我可不是委屈自個兒,我只是不在意這些表面上的風光罷了,你可知,要低調做人,高調做事,我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的貴客,那自然是能與你堂堂正正共處,這才不負友人之道,不然我這么大一個活人,待在你府上,卻不與你相見相交,那才有違友人之道,但是……”
我咬了咬唇,接著說:“你我到底并非只是友人,而我又不追求這些面子,低調些又何妨?”
他沉默了會兒,嘴角含著絲笑意,說:“那你在意的和追求的,是什么?”
我抿唇微笑著,回頭看著那一串腳印。
他也回過頭來看了看,隨即微涼的手更加用力握住了我。
往回走時,景王爺又對我說:“過幾天,蒙漢就要互市了,頭一回,定是熱鬧,我會過去做督辦,你也去瞧瞧,散散心,什么都好了。”
我正心生歡喜,忽見柊茗急匆匆走來,神情嚴肅,急忙說:“竹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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