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著他，他的表情仍然迷惘，但說出來的話卻堅定不移。
他一直都是這樣正直和善良。
悲憤、厭惡、沮喪的情緒突然消失了，心中一片輕松，整個人變得無力，思緒卻紛亂。
他之前兩次提出讓我做妾，都是因為不忍見我身處奴婢地位，義不容辭地幫助我。
現在，他更覺得義不容辭了吧。
我垂下眼睛，說道：“吳大哥，何必再增添尷尬呢？今晚發生的荒唐事件就讓它過去吧，何況這并不是你的本意，我不怪你。”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聲音沉穩而冷靜：“娶你為妻，一直是我心中的愿望，并不是為了贖罪。我知道，現在談婚論嫁并不是一個好時機，但我不能讓你離開，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我不能讓一個弱女子獨自在外面，我想陪伴你，保護你，所以我只能在這個時候向你求親。一旦你我成為夫妻，我們將永遠在一起。”
他認真而堅定，像是在和我商討軍事計劃時展開地圖。
他是認真的。
之前的自責和愧疚已經消失了，他把我當作親密的人，坦誠而真誠。
我嘴唇有些干澀，輕輕咬了咬，思考著如何讓他放下心思，不再過于看重這件事情。
我說：“我不想成親了。”
“胡說，女孩子應該成婚，你又不是尼姑，怎么能不成婚呢？既然你遲早都要成婚，為什么不選擇我呢？或者你擔心你以前的身份？你自己說過，你不再是凌閱微了，世上再也沒有凌閱微了，只有你一個。”
“但是我不喜歡你。”
吳繁一愣，然后說道：“沒關系，我們之前相處得很好，如果我們成婚，我會對你更好，夫妻之間要互相扶持和相互幫助，這樣也不錯。”
我有些不耐煩地說：“吳大哥，我實話告訴你，我不會嫁給你的，以后我也不打算嫁人，你不用為我擔心，我和趙興也可以相依為命，我們兩個在別人眼里早已經“死”了，不像你，你是朝廷的大將軍，婚事需要父母的允許和媒妁之言，我們無法成親。”
“正因為我想自己做主婚事，所以才要和你成婚。因為我只想娶你，其他人我都不要。你以前喜歡朝堂上的那個人，鐵了心跟他走，我心里很難受，但是我又無可奈何。現在你從宮中逃出來，即使你改變了身份，你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了，我怎么能錯過這個機會呢？再也不能放棄了。”
他低頭看著我，眼神閃爍著光芒，深不可測。
我吃驚又驚訝，好半天才從他的目光中回過神來：“你喜歡我嗎？”
“我喜歡你。”
他直截了當地回答，我卻感到局促和不安。
我思索著，輕聲說道：“你之前要納我為妾，只是覺得我長得尚還可以，機靈能干，而且出身丫鬟，懂得照顧人，你可憐我身為奴婢，想幫助我擺脫奴婢的身份。而現在又發生了這件事情……你，你還是別糊涂了。”
“世上有很多聰明伶俐的丫鬟，難道我就要娶回家嗎？我可只向你求過你親。”他說道。
看著我沉默不語，他繼續說道：“我不是一時沖動，我很清醒。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從曹府回到家，走路的時候都能想到你，吃飯的時候也能想到你。以前躺在枕頭上，閉上眼睛就能入睡，但那一天卻睡不著。我思來想去，不知道為什么，直到再次見到你，我的心才算定了下來。”
“后來在曹府的中秋夜宴上，曹珊珊欺負你，我自己也沒料到會想要保護你，當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既緊張又高興，但你卻拒絕了我，我很生氣，想再也不見你，但又控制不住自己。”
“然后你竟然和那個人在一起了，我心里比打敗仗還難受，我后悔當初為什么沒有跟他爭取你？他讓你做我的貼身丫鬟，如果當時我把你留下來，我相信他當時也會答應的。”
“閱微，你不知道，剛才我冷靜下來，一遍遍告訴自己，眼前的姑娘就是閱微，她就是閱微，她還不要那個人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閱微啊，我喜歡你。”
他越說越激動，我從未見過他這樣說出這么多話，滔滔不絕，像在說故事一樣。我的心開始沉重起來。
他說，我不要那個人了。
是我不要的嗎？
是我不要嗎？
剎那間，劉景淮好像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高高束起烏黑的頭發，眉眼清秀，皮膚白皙俊朗，對我溫柔地笑著。
他既慵懶又文雅，垂下眼睛時，濃密的黑色睫毛輕輕閉合，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了解他在想什么。我是否可以與他交談？
他和吳繁截然不同。
我不想成婚，只因為再也沒有人能夠讓我愿意白首。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多么美好的愿景。
我曾經感受過那種喜悅，純潔如山上的雪花，明亮如云間的明月，但現在再沒有了。
雖然我并不討厭吳繁，甚至很多時候我還真的喜歡他，但我絕不想和他結婚。
但吳繁說他喜歡我，直言不諱地表達了他的心意……在他心中，因為這場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改變了。
我冷冷地說道：“我不會結婚，無論和誰都不會。”
“那就不結婚，我們只要相守為伴。”
他全心全意地投入。
“就算我不讓你拿劍，不給你帶兵，你無法殺敵，只讓你游山玩水，無所事事，沒有前途，你也受不了，你做不了一個閑散的男人。”
我再清楚不過了。
男人天生就喜歡爭奪權力。其實，世上所有人都喜歡。
“你怎么知道我舍不得？如果為了前程，我就不會在這里守衛邊境了。閱微，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心里還有他，你還是喜歡他，其他的都是借口。”
我臉色大變，他并非全然粗心大意。
他忍著到現在才揭穿我的真心。
“隨你吧，我要走了。”
我準備走過去，他擋住了我的去路，說：“這么晚了，你要去哪兒？明天會下暴風雪，誰也不能出門，你不愿意跟我，那我給你找個住處，你肯定會喜歡的。”
沒想到，他帶我來到了菱花的住處。
菱花，她就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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