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步劍庭 > 卷八 第一百一十四章 無間之間(四)
    “這算什么理由,不就是和你有奸情嗎……”許聽弦有些忍不住,“結果最后還是靠蒙的。”

    “怎么能叫蒙,這是合理的推論加上大膽的猜測!”應飛揚毫無愧色的糾正,隨后一副審問的樣子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佛心舍利為何會在你手中?”

    “也沒什么好說的,它從一開始就在我這里了。”許聽弦無所謂的抖了抖肩,道:“或許緊那羅是勾結域外天魔,阻佛涅槃的,或許八部眾皆有參與,只是舍利由緊那羅保管,總之,我成為緊那羅王的那一刻,這舍利便在我這里了。”

    “哦?”應飛揚挑了挑眉,問道:“那為何先前不說?”

    “因為沒有必要。之前掌握信息不足的情況下,佛心舍利對我們是利大于弊的燙手貨,一旦被發現,那便是坐實了我們的罪名,之后定是無止盡的追殺,所以,知道佛心舍利下落的人越少越好,于是,我便選擇了獨自承擔,由我一人,背負這沉重的秘密!”許聽弦起先還有些辯解的意味。結果越說越動情,說到最后已情不自禁的攥緊拳頭,儼然一副孤膽義士的模樣。

    應飛揚目瞪口呆:“這樣也行?分明是你的刻意隱藏,累得鎮獄明王戰死。”

    “喂喂,說話注意些,明王的事可怨不得我!”許聽弦矢口否認道:“陸天嵐以假舍利為注宣戰鎮獄明王,算是自己跳出來,將盜取舍利之罪包攬到他身上,那對我們來說,這是洗清我們的最好機會,即使明知舍利是假,為了表明與他劃清界限,減少此界生靈敵對,這一戰依然勢在必行。”

    應飛揚點頭認同,“這倒也是,也不知陸天嵐這家伙是誤打誤撞還是真想了這么多,其實,從他立起旗子宣戰的那一刻起,無論舍利在哪一方手中,鎮獄明王都只有應戰一途。”

    許聽弦又道:“更何況,即使拋去其他因素,只從奪取天書角度來看,陸天嵐這大盜若有心躲閃,想從他那奪取天書難如登天,如今難得他不躲不避,正面邀戰,錯過了這次,我保證沒有第二次機會,所以舍利是真是假,我是否隱瞞,結果都無區別。”

    “唯一錯算的是,鎮獄明王竟然敗亡了,而這,可怨不到我的頭上!”許聽弦說著,責備眼神已移到應飛揚身上。

    “怪我咯?”應飛揚一愣,對著甩鍋手段措手不及。

    “可不是么!”許聽弦敲手表示認同,“夜叉王因你而生,若非他將駕馭神通的方法傳授給陸天嵐,明王幾可說是穩操勝券,應飛揚,你的心魔已經釀成了災害,你惹來的麻煩,要你自己補救。”

    “好吧,該我的責任,我不推諉,畢竟我是要臉面的人啊!”應飛揚嘲諷一句,心中卻也承認,先前素妙音曾因他心魔未除為由,意圖阻他參與天書之戰,那時他心中還有些不忿,結果,如今果然生了變數,拖后腿這種事,可不是向來自傲的應飛揚能夠容忍的。

    許聽弦聞言,生怕他反悔似得急著道:“就等你這句話呢,我正好給你出個主意!”

    應飛揚無奈嘆道:“就知道是這樣,先前隱瞞不說,如今又全盤托出,確認了此界死亡不等于現實中身隕后,是不是頓時松了口氣,覺得許多平時不敢想、不敢用的方法,現在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用處了?”

    應飛揚清楚,時不同,勢不同,掌握的情報不同,所能衍生出的計策就不同,就像現在的許聽弦會坦言,并不是因為他被那極具跳躍思維的推理揭穿后無法再隱瞞,而是因為現在坦言,能夠帶來更大利益。

    “不愧是我的‘摯友’,真是了解我,鎮獄明王的犧牲并非白費,他確實助我們爭得了佛心舍利。”許聽弦輕拋著手中的假佛心舍利,正色道:“現在誰都知道,迦樓羅和摩呼羅迦為了佛心舍利決戰無盡海,最后雙雙身死,舍利落入迦明龍王手中。迦樓羅、摩呼羅迦,再加上修羅、天眾、龍族三族眾多生靈鮮血澆灌下,它便是假的,此時也成真的了!”

    說著,許聽弦輕擲,將假的佛心舍利丟還給應飛揚,“我需要隱秘行動,為了方便行事,正需要一個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靶子,而它,便是那個靶子。”

    “可惜它是靶子,那我就是綁在靶子上的人……”應飛揚不禁搖頭,說到此處,他對許聽弦的計劃已心知肚明,或者說,二人想到一起去了,只是對自己扮演的角色頗為不滿。

    “哈哈,此等重責大任,非你莫屬。”許聽弦努力掩藏話語中幸災樂禍的意味,道:“佛心舍利現在落入龍族手中,天眾、修羅眾不會善罷甘休,現在他們至今仍未退去,兩日,最多三日,待兩族現在的首領琉璃天和惡障大修羅傷勢恢復后,三族定會再起沖突,到時你這龍王豈能缺席?”

    “以假亂真,魚目混珠,我拿著假舍利成為眾矢之的,你帶著真舍利暗度陳倉,計劃是不錯,但怎么感覺我被你擺了一道……”

    “哈,六月債,還得快。”先前被應飛揚抵押做人質的許聽弦大有揚眉吐氣之感。“總之,一旦三族開戰,你盡管大鬧一場,最好鬧得三界皆聞,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夜叉王,他多半也會出現再施偷襲,你雖敵不過他,但死前盡量多撐幾招,拼上性命,也要替我多拖延些時間。反正也不會真的死掉,嘛,一切拜托了!”許聽弦越說越得意,伸手拍著應飛揚的肩頭,一副委以重任的樣子。

    應飛揚開始不滿,“喂喂喂,其他我都忍了,但我和夜叉王未交手,怎么說得跟我已經穩輸似得。”

    “實話實說啊,夜叉王實力本就難纏,如今又得到了迦樓羅、摩呼羅迦的天書之力,難道你還有勝算? 有勝算?”許聽弦直白道,在他看來,明王死,盜首亡,如今若論單打獨斗,剩下的天書宿主皆及不上夜叉王。

    卻聽應飛揚邀戰道:“說不如練,便讓你見識下我的勝算,你難得功體恢復,過兩招活動一下如何?”

    “哈?這家伙想什么呢?”許聽弦心中道,不知應飛揚如何將話題跳躍到切磋上,連忙口中拒絕,“不要了吧,我是讀書人,沒你這么好勇斗狠!”

    “由不得你了!”應飛揚大笑一聲,不由分說,已振劍而出。

    “你就是吃了悶虧,挾怨報復吧!”見他說打就打,許聽弦罵了一聲,無奈應招,但聞一聲清越劍鳴,佩劍“萬籟孤音”已化現手中,擋下應飛揚來招。

    許聽弦修為稍遜一籌,選擇了只守不攻,初時雖顯倉促,但隨著劍光揮灑,交擊劍聲漸漸從雜亂無章變得錯落有致,悅耳動聽,優雅劍聲之下,許聽弦運劍的身影也似洗盡鉛華,恍如綠陰眠琴,茅屋賞雨,一派自然。

    “好劍法!”應飛揚眼前一亮,由衷贊道,如戒心塔前,他曾與許聽弦切磋一次,那時雖勝,卻知許聽弦除了一套以琴音催動劍氣、用以遠攻的“七弦劍氣”外,還有一套近戰用的劍法隱而未出。自那時起,便對那套被許聽弦藏起的劍法一直心心念念,此時見他使出,不由問道:“這劍法叫什么名字?”

    “劍品二十四——典雅。咦?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白云初晴,幽鳥相逐,這等劍意,果然配得上典雅二字。”應飛揚贊嘆同時,劍氣縱橫,黑芒竄動,殺神劍章悍然而出,凜冽殺氣將方才典雅劍意沖得蕩然無存,口中道:“既是劍品二十四,當不止典雅一種意境吧。”

    “這好斗的胚子,連這兇悍的招式都用出了……”見殺神劍章破去典雅之招,許聽弦心中叫苦不迭,卻也同時變式。“劍品二十四——悲慨,留神了!”

    殺神劍章的劍意在于榮后則枯,物盛當殺,天道輪轉中又有一絲無可奈何。此時許聽弦竟借此劍意,生出與之相融相和的悲慨劍意,好似看著蕭蕭落木,漏雨蒼苔,悲由心生。

    “萬籟孤音”的劍光好像蒙上了一層灰塵,灰蒙蒙的顯得有氣無力,可任殺神劍章如何凌厲,一時竟也攻之不下,見許聽弦借意生意,應飛揚更是心喜,雖只見了兩招,卻對這套劍法一見傾心。“劍品二十四,當真好劍法,咱們打個賭,我若勝了夜叉王,將此劍法教我可好?”

    許聽弦頓感頭大,“華章儒府劍法,不外傳的!”

    “無妨,我日后多找你切磋,不用你教,我自己學。”‘善解人意’的應飛揚兩眼放光道。

    “還來?”看到應飛揚眼光,許聽弦感覺自己像被餓狼盯上的兔子,想到今后要成為他試劍對象,頓時對未來感到悲哀,一時間心與劍合,蕭煞悲涼劍意反客為主,彌漫擴散,千萬劍影纏繞爆發,竟壓過了殺神劍章。口中無奈嘆道:“那也要你贏得過他再說,就這幾招,可還勝不了夜叉王。”

    “見識這一招,再說此話不遲!”應飛揚陡然旋身,卷動風云,長劍振奮而起,恍若流星一瞬經空,向許聽弦掠去。

    “破風斬云劍?”凌霄劍宗最基礎的劍法,許聽弦亦早有見識,在應飛揚手中雖是別出機杼,卻不知憑此劍如何能勝過夜叉王,疑問間,忽然眼神一銳,有所察覺。

    “兵!”

    雙劍交擊,許聽弦后退兩步,化去劍上巨力,卻驚疑道:“那是破綻?”

    應飛揚不再進逼,而是收劍糾正道,“非是破綻,而是勝算。”

    許聽弦皺起眉頭:“嗯?你這招‘風流云散’并不完美,反而留有破綻,揮劍之時肩膀壓得太低,以致胸口之處,有那么一瞬露出空門,我的劍若再快上幾分,現在勝得便是我了,這等招式,如何能成為你的勝算?”

    應飛揚承認道:“眼力不錯,確實如此,多年之前,我初學劍之時,因練這風流云散之招練得太專注,忘了休息,一不留神練到手脫臼。”

    “你是有多專注才會練到手脫臼啊!”

    “之后再練此招,心中仍對脫臼之事留有陰影,總是情不自禁的將肩膀壓低三分,久而久之,竟成了難以糾正的習慣,平時倒是能正確使出,可一旦交起手來,便又會忍不住壓肩,所以待劍法精進后,我干脆放棄使用此招。”

    許聽弦此時明白過來,呼道:“你是說,夜叉王也是一樣?”

    應飛揚挑挑眉道:“沒錯,夜叉王由我心魔而生,所使劍法與我相同,這招同樣也有破綻,但他卻并不自知,也不懂舍棄此招,這是我在戒心塔與心魔交戰無數次后發現的秘密。若是誘使他使出此招風流云散,再針對破綻攻擊,那是否便是勝算所在?”

    許聽弦道:“原來如此,若是如此,或許真有勝他的可能!”

    “那就這么說定了,待時機到來,我不但會帶著假的佛心舍利吸引天眾修羅眾的目光,還會殺掉夜叉王,免去你的后顧之憂,而真的佛心舍利,便交給你了。”應飛揚說著,將真的佛心舍利遞還給許聽弦。

    許聽弦接過佛心舍利,把它放在眼前,透過琥鉑般半透明的舍利觀察四周,周遭景色也在折射下扭曲變形,而舍利上柔和佛光,竟也遮不住許聽弦目光的冷厲。

    “那便這么說定了,你來為我打掩護,而我,要去滅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