牂牁郡的郡守大人張仲明聽聞朝中來人了,急忙跑過來迎接他們。

“這是何物?”

看到蒸汽馬車張仲明嚇了一跳。

“此乃蒸汽馬車。”祁連隨口介紹了兩句車子,就開始問起山火的事情。

“唉,不知道是哪家人上山祭祖,走得太早,紙錢香燭被風吹走,這天干物燥的,就燒起來了。著火的時候是夜里,大家都沒發現,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根本沒法滅火。”張仲明說到最后,忍不住抹眼淚。

“這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前不久下了雨,才把這火給滅了。百姓們,苦啊。”

祁連將另一輛蒸汽馬車上帶來的銀子都命人搬了下來。

“這是皇上撥下來賑災的銀子,賑災的糧食用馬車運過來,過幾日就到,先讓百姓們吃上飯再說。”

“好好好,屬下這就安排人去辦。”張仲明連連點頭。

祁連留下來,王太仆和慎平之一人開著一輛蒸汽馬車回京城匯報這件事。

大臣們沒想到居然真的起了山火,這下沒人敢反對陸璃跟著上朝了,紛紛進言該如何安置牂牁郡災后的難民。

畢竟他們的家都被燒了,官府搭建的臨時住所,也不夠住啊。

還有那些被燒死的飛禽走獸,還有百姓的尸體,又該如何處理。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地說了起來。

陸晏時聽著,忽然聽到了陸璃在心里怒吼。

【可惡。】

陸璃狠狠地用小拳頭砸了一下桌子。

陸晏時趕緊摸摸她的小手,給她吹吹手。

“怎么了,誰惹我們小九生氣了?”

【我剛剛都沒睡覺,該怎么告訴父皇,有人貪了賑災的銀子。】

【他們怕百姓告狀,還殺了好幾個人。】

陸晏時聽到這話,臉色頓時變了。

哪個狗膽包天的家伙,竟然連賑災的銀子都敢貪墨?

陸璃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陸晏時一眼,在心底自言自語起來。

【父皇剛剛在聽大人們匯報奏折,應該沒注意我有沒有睡覺吧?】

【我說睡了,他應該就會信了吧?】

陸晏時:……

主打一個糊弄是吧。

陸璃這么想著便開口道:“父皇,我夢到有壞人貪銀子了。”

陸璃的嗓音十分嘹亮,惹得底下的朝臣們紛紛看了過來。

什么,有人貪了銀子?

誰?是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自己被連累。

“小九可夢到那人的名字?”陸晏時又問。

“好多好多人,小九只記得一個叫周奇的,是張仲明大人的手下。”陸璃急忙回答。

“張仲明是好人,父皇不要怪他。他也不知道的。”

生怕張仲明被誤會,陸璃急忙替他解釋。

張仲明是個好官,但他手底下一些小嘍啰卻未必是好人。

他們竟然貪了這次賑災的銀子。

原本每家每戶受損的百姓都能按人頭領取一兩銀子,但他們卻直接貪了,改成一大家子只給一兩銀子。

有讀書人發現發下來的數額和官府張貼的不一樣,跑去質問,竟然被他們捉起來殺害了。

百姓們敢怒而不敢言。

“好,父皇知道了,父皇這就派人去查。”陸晏時臉色變得冷漠起來。

這些人仗著天高皇帝遠,竟然敢這么猖狂。

……

牂牁郡開陽縣盤寧鄉連平村。

“伍哥,這事不會被發現吧?”剛剛殺完人的小六子有些不安。

“怕什么,真要追查起來,他們上面克扣得比咱們還多。”伍秧毫不在意地數著面前的銀子。

他去縣里打聽過了,上頭給的是一人一兩銀子,小孩算半個,但上頭把小孩的都扣了,那他這里再扣幾個大人的,也很合理吧。

他家剛建好的房子,就被山火給燒沒了,他哪里咽得下這口氣。

無人承認是他們縱的火,他只能從別的地方找貼補了。

“可宋書成是童生,真的沒事嗎。”小六子心里還是有些不安。

“童生算個屁,就算是秀才老子也不怵,他又不是舉人。家里就一個瞎了眼的老母和一個七歲的妹妹,死了沒人會找他的。”伍秧不耐煩地抬頭看他。

“給你,把嘴閉緊,若是泄露了風聲,別怪我不客氣。”他塞了一塊銀子給小六子。

小六子立刻收到了兜里,連連點頭:“伍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出去胡說的。”

他拿到了銀子,立刻去縣里買了肉和酒,美滋滋地享用了起來。

他這掙的都是斷頭的銀子,早花早了事,誰知道伍秧那天會不會把他推出去頂缸。

他抿著小酒,大快朵頤,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正享受著,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到了他耳朵里。

“嬸子,你有沒有見過我大哥。我大哥叫宋書成,穿著深藍色短褐,腰間系著打著結的草繩,草繩上吊著一個葫蘆做的水壺。”

小六子定睛一看,那不是宋書成的妹妹宋婉么。

他有些慌張地別過頭,不敢看她。

但宋婉卻直奔他而來。

“六哥,你有沒有見過我大哥,他前日來了縣里,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

宋婉眼里含淚,殷切地看著小六子。

這是他們的同村,或許他見過大哥呢。

“沒有沒有,我沒見過你大哥。”小六子粗魯地推開她。

宋婉一個不察,摔到了地上。

“一邊去,別妨礙我吃香喝辣。”小六子不敢看她,心虛地加大了嗓門。

“小二,你們這怎么什么人都放進來,怎么做生意的。”

“走走走,趕緊走,別耽誤我們客人吃飯。”小二趕緊走過來,把宋婉攆出去。

宋婉盯著小六子看了幾眼,沒說話,擦掉了眼淚,繼續尋找哥哥的下落。

但她打聽了許久,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她看著漸漸落下的太陽,知道不能繼續在縣里待下去了,她得趕緊回家,娘還一個人在村里呢。

村里的房子燒沒了,現在都被安置在了山上的山洞里,幾戶人家一個山洞,只有娘一個人,娘看不見,說不定會被人欺負。

她花了一文錢坐了牛車,從縣里回到鄉里,又從鄉里往村子里跑。

她像是不知疲倦,草鞋磨破了也毫不在意,最終在月光高高掛起的時候,回到了山洞里。

“娘,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