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屯田?”
元寶谷最里面,有深潭,有古樹參天,山崖之上的溪流至此匯成壯觀的瀑布,深潭里的幾塊巨大青石承受著永恒的撞擊,濺出無數碎玉。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光芒燦爛。
曲云竹站在潭邊,倩影窈窕,彷如畫中人。
她沉默半響,道:“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徐昀誠懇的道:“行頭誤會我意思了,我不是為了找你興師問罪,而是要確認李屯田和童節順的關系……”
童節順是兩浙東路榷易使,李屯田是溫州榷易使,兩人還能是什么關系?
沒有童節順認可和照拂,李屯田怎么可能在溫州坐穩位子?
徐昀問的婉轉,其實真正問的,是曲云竹和童節順的關系。
曲云竹當然明白徐昀的意思,她再次沉默,直到徐昀以為不會開口時,突然道:“我跟李屯田打交道不多,但每年童節順的壽誕,總能看到李屯田的身影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
徐昀道:“那就是說,兩人過從甚密。李屯田這次指使烏鵬發難,極有可能跟童節順有關……曲行頭,我不是要探測你的隱秘,可事已至此,若不能知己知彼,后果難以預料……”
“以前我不愿提起,是因為我覺得這些東西跟別人無關。但現在牽扯到了你的身上,若遮遮掩掩,未免太自私……”
曲云竹雙手抱臂,抬頭目眺天空,難得的露出幾分軟弱的姿態。
“很多年前,父親進京買茶引,偶然機會,經人介紹認識了童節順。也是從那時起,曲家才開始在溫州茶行嶄露頭角……青龍之變后,當今登基,童節順得到重用,出任天下最緊要的兩浙東路榷貨務的榷易使,我父親借他的勢,也順理成章的坐到茶行行頭的位子……”
“從那以后,童節順每次巡視,都會來溫州家中小住。每年他的壽誕,父親也會帶我去山陰拜見。我自幼算是經常見他,但自十三歲后,他看我的眼神,總會讓我感到莫名的恐懼。再后來父親病故,這兩年我借口沒去山陰,壽誕的禮是派人送去的……”
“如果問我跟他的關系,就是如此,不親不疏,不遠不近。對了,父親病故前幾個月,曾提過童節順想收我當義女,但被父親拒絕了。我娘死的早,他一生沒有續弦,只有我這么一個女兒,不愿讓人說他賣女求榮,也不愿讓我認一個太監當義父……”
太監?
徐昀驟然回憶起來,大焱朝的榷易使都是內侍省出身的太監,為皇帝掌管茶、鹽、礬、酒、香、坑冶等貨物的專賣制度。
童節順能夠在兩浙東路多年,必定是皇帝的心腹,內侍省排得上號的大太監。
如果他要對付自己,難度可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對手翻倍增長。
“原來如此!”
徐昀笑道:“我知道了!今天你守在這也累了,早點回府休息吧。”
曲云竹轉過頭,輕聲道:“徐公子,你我心知肚明,童節順此次在幕后搞風搞雨,很可能是因為你跟我走的太近……”
徐昀笑容不改,道:“我說了,我知道啊……”
“我連累你平白無故惹來這樣天大的麻煩,你不生氣嗎?”
徐昀彎腰撿起一個薄薄的石頭,瞇眼瞄準,扔向水面,道:“我生什么氣?我跟你走得近,那是你我的事,跟童節順有個屁的相干!他要是為此覺得不爽,那就不爽好了。想對付我,盡管放馬過來!”
石頭啪嘰落入水中,連一個水漂都沒打出來。
“呃……失誤……”
徐昀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曲云竹噗嗤一笑,似乎被徐昀憨憨的表情觸碰到了什么開關,越笑越停不下來。
她也彎腰撿起石頭,隨手一扔,接連砸出了十幾個水漂,被徐昀驚為天人,道:“你怎么弄的?”
“我教你。”
“好啊!”
“挑這樣的石頭,對,出手的時候跟水面保持這樣的傾斜……哎呀,笨死了,不是那樣,你要跟我學……”
“曲老師,你可太嚴厲了……”
“哼,古之學者必嚴其師,師嚴然后道尊。我不僅嚴厲,還有教刑。”
“來真的啊?打我手心試試?大不了欺師滅祖……”
山谷里,聽那笑聲,時而清脆明媚,時而爽朗溫和,夾雜一起,繞過樹,繞過水,悄然的沒入云端。
笑鬧過后。
曲云竹裙擺都有些濕透,隔著幕笠,凝視著徐昀,忽而躬身,道:“公子幫過我很多次了,陰胡生的大仇,仰仗公子,得以雪恨;崔少監的威逼,仰仗公子,得以脫身;還有炒茶秘法,也是仰仗公子,為曲家創下日后的基業。從來只有我欠公子的,這次,請讓我幫公子解決麻煩……雖然這麻煩,也是因我而起……”
徐昀明白曲云竹的性格,她決定的事,旁人無法改變,想了想道:“也好,但你還有足夠的時間籌謀,不必急。烏鵬跟我約定了比試,結果出來之前,童節順不會再有其他的計劃。”
說到比試,曲云竹很是擔心,道:“公子大才,我從沒懷疑過。可葫蘆窯畢竟剛建好,還沒經過真正的檢驗,萬一……”
“沒有萬一!”
徐昀斬釘截鐵的道:“烏鵬必敗!”
曲云竹向來最煩那些口出大言,行事不謹的男子,可偏偏徐昀這樣的霸道,卻讓她頗有些目眩神迷,連心跳都似乎快了幾個節拍。
“好!公子說的,烏鵬必敗!”
曲云竹迤邐遠去,道:“我也拿性命保證,絕不會讓童節順成為公子的攔路石!”
曲云竹帶走了綠芝,把茶行調來的五十人留在元寶谷,持刀箭盾全副武裝的守住入口,以防烏鵬使壞,暗中派人給窯爐下黑手。
燒瓷是技術活,也是講究活,曾有陶工不愛衛生,沒把鞋底清理干凈,沾染了別的雜質進了坯房,導致釉料受到污染,整整一窯瓷器都被毀了。
所以說,要是不嚴密防守,以烏鵬在瓷行的地位,收買幾個陶工輕而易舉。
徐昀擔心茶行的打手們對手下這些陶工威懾力不夠,財帛動人心,保不住有人鋌而走險。
又去州衙找到鄧芝,讓他調了十名衙役來元寶谷當幾天差。
穿著官皮,就能多一層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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