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周呆立良久，忽然一拍腦門，“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茅塞頓開的廷尉杜周回到署衙，立即擬定丞相公孫賀和太仆公孫敬聲的十大罪狀，連夜逞給太子。
誰知劉據根本就不接他的奏章，而是給了他一句莫名其妙的指示：送到長陽宮去吧。
長陽宮？
他又糊涂了。
長陽宮里的那個人還能看懂文字嗎？
既然太子交代了，那就送過去吧！
接待他的人是金日磾。
“陛下……安好？”
杜周試探著問了一句，被金日磾一句“杜大人辦好自己的差事就好，不該問的不要問。”
杜周臉色一變，沒敢發作。
要知道，他雖然比不上酷吏張湯，可誰見了他都要禮敬三分，金日磾也不會例外。
但是，金日磾此時的身份特殊，反而是他不敢得罪。
“那就有勞了！”
金日磾當然明白，杜周越客氣，就表明他心里越不滿。
本來杜周還想著長陽宮中的武帝能不能看到他的奏章時，他前腳邁進大門，后腳圣旨就到了。
“腰斬……夷三族？！”
杜周看到這份圣旨時，嚇得他差點沒坐到地上。
再仔細一看，腰斬和夷三族的對象是公孫敬聲，不是公孫賀，他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僅管如此，公孫賀做為公孫敬聲的父親，也在三族之列，此事太過重大，他趕緊收拾了一下就往太子府跑。
快到博望苑時，他忽然又改變了方向。
還是和自己的兒子商量一下比較好。
這次杜延年仍然沒有請他進府，粗略看了一眼圣旨，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不按圣意辦事？”
杜周忙道，“公孫賀之妻是誰你不知道嗎？豈可動得？！”
杜延年：“你希望太子如何？”
杜周愣住了。
是啊，給太子看這份圣旨有什么意義呢？
太子不可能廢掉皇帝的圣旨，自己再下一份吧？
杜周暗叫自己這是怎么了？以前遇事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候。
他整理一下衣冠，氣定神閑地往回走去。
……
衛君孺經歷了好一番的大悲大喜，人生仿佛如過山車一樣一下子跌落谷底，忽然又躍出低谷，沖上高峰。
自己的夫君做了丞相，兒子公孫敬聲做了太仆之后，家中的錢忽然多了起來，上門攀關系的人能把門檻踏平，她的身價自然水漲船高。
這讓她一度以為自己可以超越皇宮中那個徒有虛名的皇后妹妹。
可是，劇變來的總是猝不及防。
兒子公孫敬聲事發入獄，連夫君也跟著進去了，她這才忽然意識到，在皇城中，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她的妹妹衛子夫。
正當她準備放下一切高傲去求妹妹救救丈夫和兒子時，未央宮就被人挖了。
傳言衛子夫被困在椒房殿出不來，太子宮也被人圍了，她頓時萬念俱灰。
然而，就在她準備安排后事時，竟然傳出太子正位，皇帝退位，皇后妹妹重掌未央宮的消息，這讓她欣喜若狂，人生再次看到了希望。
可是，當她滿懷希望地來到未央宮，準備見妹妹一面時，卻被她身邊的侍衛于其攔了下來。
“娘娘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夫人請回！”
不見任何人？
她是任何人嗎？
衛君孺大怒，抬手就給了于其一巴掌，“我是皇后的親姐姐，連我你也敢攔，是不是不想活了？”
于其并沒有因為挨了一巴掌而有所退讓，仍然擋在宮門前不讓她進去。
“妹妹！子夫！我是你姐姐，你讓不讓我進去？”
聽著門外衛君孺尖厲的叫喊聲，衛子夫無力地閉上雙眼，兩行清淚無聲流下。
“母后，您不要傷心難過，兒臣可保衛姨娘無恙。”
衛子夫搖頭，“保她無恙有何用處？她一樣會恨死你我二人。”
劉據神色一冷說道，“保下姨娘已是兒臣最大的能力所在，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衛子夫怎能不明白？
“據兒，公孫賀和敬聲的罪真的大到非死不可嗎？”
劉據點點頭，“廷尉署的案卷兒臣都看過，他們已經認罪了。”
“別的不提，單是豢養蠱師，居心不良，謀上害命一事，就足可滅全族！”
衛子夫顫聲道，“只有那一個辦法了嗎？”
劉據道，“沒錯！只有那樣做，才能為衛姨娘開脫。”
衛子夫沉默良久，“讓她進來吧。”
衛君孺看到衛子夫頓時大喜，再看到太子也在時，就更加興奮了。
“妹妹，太子也在？！妹妹……你要為姐姐做主啊！”說著掩面痛哭。
劉據和衛子夫相視無語。
衛子夫氣色極差，連多說幾句話都覺得氣力不繼，作為一奶同胞的姐姐，見面連問都不問一聲，張嘴就哭……
“姐姐，公孫賀和敬聲已經認罪了，你不知道嗎？”
衛君孺一愣，“認罪了？那又如何？現在不是太子和妹妹說了算嗎？認罪也可以撤銷的呀！”
這次連衛子夫都驚得坐了起來，“姐姐，你說的是什么呀？”
“怎么了？不可以嗎？”
衛君孺拭去本就不多的淚水，傲然道，“太子現在和皇帝也沒什么分別，整個天下都是咱家的，區區一個廷尉算什么東西？”
“姨娘！”
劉據皺眉道，“本宮還不是皇帝，真正的皇帝在長陽宮靜養，請您注意說話。”
衛君孺一聽劉據語氣不對，忽然想到今天來可不是逞強的，忙和聲道：“至少讓他們先出來還是可以的吧？”
劉據被她的話逗笑了，“姨娘，你幾時聽說過認了罪的人還能出來的？”
衛君孺一愣，“什么意思？你們母子就準備置他們于死地了是嗎？”
衛子夫深吸幾口氣問道，“姐姐，我們何時要置他們于死地了？你的家比皇宮還要豪華，需要多少錢支撐，你不知道嗎？”
“那又如何？”衛君孺氣道，“許你錦衣玉食，就不許我也享受一下嗎？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是沒有這樣的道理！”
劉據接過話來說道，“姨娘現在只有一個選擇，離開公孫府，另嫁他人，可保一命，否則……以他們的罪責，誅連是躲不掉的。”
衛君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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