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路難走，倒是辛苦柳三娘了。”
鋪滿石子的山路上，山長和兩個隨從走在前面，柳穗拎著裙擺走在后面。
畢竟是去學堂，太多女子進去不合適，就只有劉乾明陪著柳穗一塊。
“村里頭的山路比這更加難走，倒是算不得辛苦。”柳穗笑道。
山長聞言也笑起來：“聽說柳三娘已經給柳家村的道路都鋪了水泥？”
“只是一些常用的路段鋪設了水泥，畢竟我家底薄，也沒辦法全部都用上水泥路。”
柳穗也不知道這山長叫自己過來到底是什么意圖，
看他樣子又不像是有惡意。
“我也是泥腿子出身。”山長忽然道。
柳穗愣住，跟她講這個做什么？
“我以前吧，為了一兩銀子，能夠跪在地上求人施舍，真的是挨家挨戶的跪，才求來的上學的機會，那時候真的是走了很多彎路，如果有個人能夠像你幫劉乾明一樣幫我，也許老夫今日就不在這里了。”
山長講著講著聲音就喘了起來，畢竟年紀大了。走到一塊石碑處，他停下來靠著歇息。
柳穗總覺得這山長有點古怪，下跪求人這種事應該算是黑歷史吧？
跟她這種只見了第一面的人說這些，未免有些太過自來熟？
“柳三娘。”山長休息了一會，忽然看著柳穗笑道：“我聽說你最近想要辦個女子學堂？”
柳穗遲疑點頭。
他怎么知道的？
“有多少學生？”山長又問。
“還未開始收學生。”柳穗有點不好意思。
說要開學堂，結果除了她家里頭的那幾個，外頭愣是一個都收不著。
山長笑容包容，仿佛早就已經明白了她現在的狀況。
“我朋友的女兒近日過來投靠，她自小熟讀四書五經，女紅也是好手，不如讓她到你那里去當個女先生？”
柳穗徹底愣住，給她送老師的？
“怎么？不樂意？”山長問道。
柳穗搖搖頭：“可否讓我先見見這位女先生？”
她抬頭看向山長，也不吝惜告訴他自己的想法：“我辦女學堂，不是為了教女子女紅，也不是為了教她們相夫教子，三從四德，是希望她們能夠真的讀書習字明理，能夠掌握活下去的技藝，而不是將自己的命運交托在男子身上。”
山風吹過，只余她的聲音。
山長看了柳穗好一會，笑起來：“好！”
他用力拍著身下的石碑，手指都紅了也不在意：“柳三娘，我沒有看錯你！”
柳穗……有點怕怕的。
接下來山長像是更加有了動力，帶著柳穗快速的到達了山頂的宅院。
這院子不大，也就兩三進，墻上曬著一些糧食，屋檐下有臘肉，人間煙火味十足。
“秀兒！”山長喊道。
很快，院門被打開，里面走出來一個穿著樸素的女子。
她身材高挑，在這個貧瘠的時代，面前的女子竟然比男子還要高，偏偏她十分瘦，整個人猶如一支青竹。
“山長。”
山長指著柳穗介紹：“這位就是你日日念叨的柳三娘！你不是想當先生嗎？柳三娘正要開辦女子學堂，需要女先生，你可愿意？”
秀兒聽得柳三娘的名字，眼睛就亮了起來，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點頭：“我愿意！”
都不等柳穗答應，就直接彎腰拜倒下去：“多謝三娘！”
柳穗：“……”
她還沒答應呢！
她抬頭看向山長，這位臉上的慈愛此時已經全然變成了老狐貍一樣的得意！
合著在這里等著她呢！
柳穗無奈的咬了咬牙，將人扶起來：“不必多禮。”
畢竟是給女學生選老師，光有學識可不夠，她需要的是有先進理念，有進取心，愿意去爭，去闖的女先生！
“你叫秀兒？”
“是，我姓周名秀。”周秀看向柳穗的目光亮晶晶的，十分熱忱。
山長招呼她們進了院子。
院子里面更加的簡樸，除了必要的用品，連一把椅子都沒有。
“秀兒生性簡樸，不喜外物，除了讀書，她幾乎什么都不管，除了你！”山長指著柳穗笑起來。
柳穗指了指自己。
山長點頭，解釋道：“這桃花縣里到處都是你的事，秀兒聽了幾次就上了心，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念叨你！”
柳穗看向旁邊滿臉笑的周秀，所以……這還是自己的鐵桿粉絲？
她挑了挑眉，笑著問周秀：“秀兒，是這樣，我雖然要辦女子學堂，但是如今也沒有多少女學生，這種情況，你待如何？”
周秀愣住，看向山長。
山長沖她鼓勵的點了點頭。
周秀深吸一口氣，認真道：“如果是我，會走訪那些對女子看重的家庭，并且與她們保證，女子學堂不會有外男，這樣能夠減少她們的顧慮，并且要開設一些女子該學的，能夠謀生的課程，這樣子才能夠吸引女子愿意過來。”
柳穗追問：“是哪些課程？”
“女工，算學，廚藝……”周秀說了幾句就停了下來。
這個時代，女子能夠做的事情，太少了。
柳穗搖搖頭，有些失望。
不過想到周秀能夠有膽子站出來說要當女先生，已經是很難得了。
“不知道三娘你有什么法子？”山長見狀問道。
柳穗：“如果是我，開設的特色課程必須要加上格物。”
“格物？”
柳穗點頭：“沒錯。世人都覺得讀書有用，格物是小道，但是如果能夠研究出讓眼睛模糊不清的人重新看清晰的眼鏡，幫助雙腿不利于行的人重新行動的輪椅，還有夏日里的寒冰，冬日里的暖炕。”
她轉過頭笑起來：“格物不是沒有用，而是有大用！只是看大家怎么用而已！”
女子學堂想要立足，想要讓人看得起，肯定不能只教女子做飯做菜，她要讓學堂里的女子能夠走出灶房，走出宅院，去看看外面的廣闊天地！
“還有！凡是在我女子學堂學成的學生，我們都可以幫她們找到合適的工作，幫她們簽訂契書，第一期的女學生，我們分文學費不收，我們還會設立獎學金，凡是考試得了第一的優秀女學生，我們都獎勵銀子，保證這些女學生能夠讀得起書！日后等學堂大了，學生們也可以留下來任教，繼續當女先生，薪火相傳！”
山長和周秀聽的是熱血沸騰。
“好！好個薪火相傳！”山長站起來走了幾圈，而后說道：“三娘，你這些法子實在是好，我也得給官學用起來！”
柳穗勾了勾唇角。
但是一想到還不知道在哪里的女學生，頓時又喪氣了。
周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柳穗，忽然道：“三娘，我想去你家，跟你住！”
柳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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