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至深夜，福州總督府議事大廳依舊是燈火通明。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能睡得著了，因為自下午開始，閩安方向的槍炮聲就斷斷續續響到現在，而他們收到的消息卻太少了。
到目前為止，他們只知道閩安副將荀哈領著2000騎兵出城迎戰明軍3000步兵去了。
按常理來講，2000騎兵打3000步兵應該不會有什么意外。
但是，自從這明軍再次現世之后，又有哪一戰可以用常理來講？
臺灣、廈門、海澄，無論是明軍的推進速度還是明軍的戰斗力都已經大大超出所有人預料了。
而現在，沒人敢保證不再出意外。
于是，不出意外的話，意外還是發生了。
一名士兵沖進了議事廳，匯報道：
“報！啟稟將軍，啟稟各位大人，閩安來報，荀哈副將戰死！兩營騎兵全軍盡沒！明軍現已對閩安城展開進攻，明軍火器犀利，閩安城危！”
眾人聞言你看我我看你，已經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2000騎兵的覆滅雖然讓他們難以接受，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不過閩安城的確是危險了。
閩安城可沒有福州城這樣的高大城墻作為保護，僅僅只有一圈低矮的石墻作為屏障的閩安，又怎么可能擋住明軍的進攻。
就在眾人還在糾結要不要增兵閩安時又有一名士兵跑了進來。
“啟稟將軍，啟稟諸位大人，哨探來報，福州以南，西南方向均出現了大隊明軍，明軍步騎俱全，全員裝備火銃，并攜帶有大量火炮！預計明早便會兵臨福州城下。”
……
多個方向同時出現的明軍部隊驚得福州城一陣雞飛狗跳。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在意閩安的死活了，畢竟現在他們自己都快自身難保了。
另外，有鑒于閩安方向騎兵的慘敗，胡啟元當即下令將駐扎于城外的八旗騎兵，綠營騎兵全部縮回城內。
不過他這一命令直接讓自詡騎射天下第一的八旗老爺們大為不滿。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駐于福州的鑲黃、正白、鑲白、正藍四旗參領便一同找到了胡啟元。
“將軍！我大清本就是靠著騎射奪來的這天下，如今將騎兵收于城內無異于自廢武功！
卑職以為我們應該立刻集結兵力出城與那前明余孽一戰，讓那些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前明老鼠重溫一下我八旗鐵騎的兵鋒之利！”
鑲黃旗參領達得站在其余三名參領前，看著身材發福的胡啟元神色不滿的說道。
達得為鑲黃旗人，屬八旗上三旗，也是八旗中地位最高的一旗，對于出身自鑲藍旗的胡啟元他本就看不起。
更何況胡啟元還改了漢姓，這在他眼里簡直是數典忘祖的行為。
現在胡啟元又下令各旗縮進福州城這烏龜殼內，這讓達得再也忍不了了。
胡啟元看著面前這四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臉色難看。
以為現在的八旗還是幾十年前的八旗？
三番之亂還沒有被火器打醒？
閩安城綠營騎兵的全軍覆沒的教訓還不夠？
“明軍火器犀利，貿然出城作戰只會讓我八旗子弟平白丟掉性命，閩安副將荀哈就是看不起明軍，結果落了個全軍盡沒的下場，難道你們還想重蹈覆轍？”他說道。
“哼！荀哈的那些廢物綠營騎兵又怎能和我八旗鐵騎相比，我八旗鐵騎戰力天下無雙！只要將軍讓我領兵出城一戰，我定能輕取明軍統兵將領項上人頭！”
達得毫不在意的回應道。
其他三名參領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們臉上的表情也能看出此時他們同達得所想一樣。
胡啟元看著面前這幾個油鹽不進的家伙，也懶得再和他們廢話了。
“達得，各旗兵馬，沒本將軍的允許，禁止任何人擅自出城！”他強硬道。
幾人聽到了胡啟元的命令后，臉色陰郁。
尤其是達得，他抬頭看了眼胡啟元，臉色陰沉的都快滴出水來了。
但他最終還是點頭領命，不過臨走時那閃爍的眼光就能看出此事他并不想就此罷休。
上午十點鐘，福州東門逃回來了一群清軍潰兵，這些人便是原本的閩安守軍。
不過，閩安原本的5000多人，到現在只剩下了一百多丟盔卸甲的潰兵。
而他們身后緊隨而來的便是已經有了2個旅的大明皇家陸軍第一師。
與此同時，福州城除北面以外的其他幾個方向也都出現了大隊明軍。
一時間，福州上下如臨大敵。
……
“達得，我們真要如此？擅自出城作戰，要是將軍上奏朝廷，我等恐怕都會被問罪啊！”
八旗軍營內，正白旗參領額圖渾有些遲疑道。
當然，額圖渾只是擔心日后遭到胡啟元的報復，對于出城作戰擊敗明軍一事，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哼！那姓胡的，享了幾天清福就已經忘記了自己血液里流淌的八旗血脈了，你看他現在的樣子，都快穿不上鎧甲了！”
“不用管他，此戰之后，我們聯名上奏皇上，彈劾胡啟元，到時候他能否保住自己的將軍之位還兩說呢！”
“你們現在立刻各自集合自己的兵馬，再把那些綠營的漢兵騎兵也叫上，這一次我們要讓那些前明余孽好好見識一下我八旗鐵騎的厲害，也讓胡啟元那廢物好好看看，我八旗以騎射得天下的美譽絕不是空口白話！”
達得看著面前的幾人說道。
這一次，三名八旗參領沒再提出質疑，紛紛點頭同意。
就在幾名八旗參領在密謀出城作戰，重現八旗昔日雄風時，胡啟元已經穿著那極不合身的錦甲領著一群人上了城墻。
“將軍，傳令兵來報，福州城四面城墻外均已出現了明軍。”
胡啟元看著城外天邊的那一條黑線點了點頭。
通常來講，歷代攻城無外乎兩種情況。
一是攻城方把所有城門都圍起來，把城池圍得水泄不通；另外一種便是圍三缺一，空出一個城門來。
前者意圖明顯，就是為了全殲守城方。
而且選用此法時，攻方往往對自己實力有著絕對自信。
另外一種便是圍三缺一了，這一種攻法其最終目的同樣是為了全殲敵方人馬。
常言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當攻方將三面城門都圍死后，那空出來的城門變成了城內守軍的一條退路。
如此一來也在無形中消除了對方負隅頑抗的決心與斗志。
人都是怕死的，既然打不過，就可以選擇逃跑。
而此時，進攻方就可以在對方逃走的半路上設伏，最終同樣達到全殲的目的。
此戰術相比于四面圍困，所付出代價更小，當然也有可能讓敵軍真的沖出重圍。
不過歷朝歷代的攻城戰中，此戰術依舊是被運用次數最多的。
而眼前這些明軍上來就將福州城團團圍住，而沒有選擇更加實際的圍三缺一打法，胡啟元不認為明軍將領是沒腦子。
能夠輕易拿下臺灣、廈門、海澄的明軍將領也不可能是沒有腦子！
那么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明軍極度自信，而且也不打算放過他們一人！
想到此處，胡啟元的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
“胡將軍，為何不見八旗將士的身影？”
這時，城墻上同樣一身戎裝的閩浙總督張仲舉在環視一圈后疑惑道。
“嗯？”
聽到張仲舉的話胡啟元的臉色刷的一下變黑了下來，他雖然沒有將所有八旗兵全部派上城墻，但各段城墻上也安排了小兩千人的八旗老爺兵用作督戰，又怎么可能會一個人都沒有？
“得得得得得……”
“轟轟轟……”
就在這時，遠處連接城門的正街上傳來隆隆馬蹄聲，胡啟元聞聲回身看去。
只見，無數裝具齊全的蠻清鐵騎們正在達得的帶領下向城門方向奔去。
胡啟元臉色巨變！
“快，立刻派人去告訴城門兵，不準給達得開城門！”
但，胡啟元現在的位置離城門相去甚遠，那隆隆馬蹄聲甚至掩蓋了士兵們相互傳遞命令的聲音。
而且達得也早就料到了胡啟元的反應，因此，現在看守城門的清軍早就已經被達得換成了自己人。
于是乎，胡啟元只能眼睜睜看著數千八旗鐵騎連同大隊的綠營騎兵快速沖出城外。
他甚至看到一身鑲黃錦甲的達得在沖出城門后停在一旁望著自己的方向。
距離太遠胡啟元并不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他甚至都不用想也知道，此時達得臉上的表情絕對是譏諷嘲笑。
“愚蠢至極！愚蠢至極啊！一群腦子里裝著漿糊的蠢貨！此戰結束本將軍定要親自砍了這些蠢貨的腦袋！”
胡啟元站在城墻上指著達得的方向破口大罵。
那醬紫色的臉龐和那夸張的動作足以看出其此刻心情的極不美麗。
不過，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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