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的父母妻子，被清軍禍害，它們有同情過你們嗎？”
鄭克均望向所有杭州百姓。
一眾百姓豁然抬起頭來，滿眼迷茫。
“所以，姚啟圣的父母妻兒是人，你們的家人就不是人了，對嗎？”
所有百姓都沉默了。
是啊，自己同情姚啟圣的家人，可清兵害死自己家人時，誰同情過？
姚啟圣同情過嗎？
“本督告訴你們，你們算幸運的了。
你們居住在天堂杭州，江南水鄉，物產豐富。
就算清兵搶劫你們，你們大部分人不至于活不下去。
所以杭州人死得并不算多，就算不幸死去的，也大多是被清軍間接害死。
可你們知道浙江其他邊遠地區的情況嗎？
你們知道大山遍布的福建情況嗎？
那里的百姓，就算無荒無災，也只能勉強糊口。
可是十幾萬清兵，劫掠三個月。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本督派去抓捕姚啟圣家人的士兵，一路上就看到不下數百具尸體。
你們可以想象，浙江和福建兩省，到底被害死了多少人嗎？”
千萬百姓盡皆動容。
“這群畜生，就該下地獄。”
“腰斬都便宜他們了，就該全部下油鍋。”
杭州百姓終于怒了，看向那些待斬的清軍將士，義憤填膺。
“可你們知道這一切是誰造成的嗎？
是康親王杰書下的令，但卻是姚啟圣提出的建議。”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姚啟圣，剛才還滿是同情的眼睛，已經帶出怒色。
一些被害死家人的杭州百姓，眼中更是閃動仇恨的光芒。
“可是，你們知道嗎？浙江和福建的百姓，也該慶幸。
不就是被搶光糧食嗎？
去挖樹根，去摘野菜，去抓蛇，或者吃觀音土。
多少能活下來。
你們都該慶幸生在江南，而不是生在中原。
我想你們也聽說了，滿清掘開黃河大堤，水淹四省。
千萬百姓流離失所。
你們知道這又意味著什么嗎？
你們想一想，整座杭州城，如果都被水淹了，你們何去何從？
中原千萬百姓，多少人的父母妻兒被洪水沖走？
多少人的父母妻兒在逃難過程中餓死道途？
多少人的父母妻兒在荒山僻野染上瘟病？
可是你們知道這都是誰造成的嗎？
姚啟圣提出建議，決堤黃河，妄圖淹沒我新北軍主力。
就算達不到這個目的，也可以讓泛濫的黃河水，阻止我新北軍北伐。
為的就是保住他的滿清朝廷，踐行他所謂的忠臣之義。”
“殺了他。”
“滅他滿門。”
“扔他全家下油鍋。”
杭州百姓徹底怒了。
剛才還同情姚啟圣的百姓，現在恨不得親手將姚啟圣撕了。
“你們如此同情姚啟圣的父母妻兒，難道只有他姚啟圣的父母妻兒可憐。
中原千萬百姓的父母妻兒都該死嗎？”
“更狠毒的是，姚啟圣還建議康熙皇帝，直隸，山西，都拒不接納中原難民。
要把難民逼入我江蘇境內。
妄圖用千萬張嘴，耗垮我新北軍。
鄉親父老們，你們可曾想過，如果我新北軍也學清軍一樣，拒不賑災。
會是什么后果？
等同你們杭州城如果被大水淹沒，你們逃難去福建，福建不要，逃難去江西，江西不收。
你們被迫北上江蘇，我新北軍也拒不開倉放糧。
你們扶老攜幼，父母妻兒都在你們身邊。
這時候會發生什么，你們想過嗎？”
百姓盡皆啞口無言，他們腦海里想著鄭克均描述的場景。
那難道不是人間煉獄嗎？
流浪他鄉，衣食無著，除了眼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死去，還能做什么？
姚啟圣獻的是斷子絕孫的絕戶計啊。
“你們知道姚啟圣為何被稱為東南第一圣賢，天下第一智囊嗎？
因為他的計策真的有效啊。
沒有糧食，可以搶劫兩省百姓，一下子就解決了軍糧問題。
命令陳世凱對常州蘇州毀城燒田，不但讓我新北軍在蘇南無險可守，還多了幾十萬災民要養活。
決堤黃河更是天下奇策。
若是能淹死我新北軍主力更好，就算淹不死，也能讓災民把我新北路安撫司拖垮。
若不是我新北軍不惜一切代價，向全世界購入糧食，別說災民活不下來，我新北軍將士都全得餓死。
那時候他姚啟圣效忠的滿清，就不戰而勝了。
大家說，他的計策高不高明？
當然高明。
本督都佩服他，他那天下無雙的腦袋，真是冠絕古今，比肩姜尚孔明。
我相信任何君王梟雄，都想要他這樣一個智囊在身邊。
反敗為勝，絕處逢生，左右天下大勢，都不在話下。
可是作為百姓，你們希望這樣的智囊存在于世嗎？
你們想體驗更多他提出的奇思妙計嗎？”
貞德，岳飛，陳夢緯，陳宮，數萬新北士兵，十數萬百姓。
全都沉默了。
這一刻，他們才發現他們剛才是多么無知。
以為鄭克均是殺人魔。
可自己卻在為真正的殺人魔求情。
“鄉親們，本督無法責怪你們剛才對姚啟圣的同情。
甚至本督相信，剛才一定有百姓在心里罵本督殘暴。
可本督要勸勸你們，同情心要用對地方。
這個世界，總是太苛責好人，又太容易原諒一個魔鬼。
好人要成佛，需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
而壞人要成佛，卻只需要放下屠刀。
憑什么？
他姚啟圣可以獻出三條毒計，一害浙江福建兩省，二害江蘇兩州，三害中原四省。
多少無辜百姓被他害死？
多少老人被他害死？
多少不高過車輪的孩子被他害死？
可是他只是表演了一場夫妻恩愛，母慈子孝的戲碼，就博得了你們所有人的同情。
你們甚至覺得他不該死，他是英雄，他精忠報國，他鐵骨錚錚。
我鄭克均開倉放糧賑濟千萬災民，現在滅了姚啟圣滿門，就成了殘暴嗜血的惡魔。
他那八十歲的瞎眼老母是那么可憐，他那八歲孩子是那么無辜。
立刻引起了你們所有人的同情。
這一刻，你們忘記了數以百萬計被他害死的無辜冤魂。、
無數孩子，無數老人，死在他的絕世妙計之下。
那些冤魂，都是和你們一樣的平凡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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