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人定時，窗外月色朦朧。
向晚穿著里衣坐在床邊，看著被霜林重新收拾的床鋪，好像輕諾還好好的。
她還等著她的傷好起來，然后去后山菜園子也好，去蘇城街市或郊外也好，總歸傷好了，就又是一副平日里活潑的樣子。
輕諾的尸身要怎么處理？
她想了想，親自輕諾的尸體葬在輕諾生長的地方——蘇城外的穆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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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謝氏的馬車也回到了秋宅。凌云把謝氏護的很好，沒有讓不該發生的事發生。
謝氏一回宅，向晚就去謝氏院子里，說是要請辭幾日去穆家村葬了輕諾。
輕諾年紀輕輕就成了春神院的領頭女使，如今自己一回來便聽到她歿去的消息，謝氏也感到訝異。
想著主仆情深，又有凌云相護，謝氏思慮了一番答應了。
之后，向晚又向謝氏討要了一件東西，謝氏想了想也準了。
于是向晚帶著凌云，還有秋家兩個家仆去往穆家村。
穆家村偏遠，天蒙蒙亮時出發，到穆家村時已是晌午。尋個好地葬了輕諾之后已是傍晚。
看著棺木逐漸被埋，即便用最好的棺木又如何，不過是生人的慰藉罷了。
木板上刻著輕諾的生卒，死時不過十五歲的年紀。
向晚倒想厚待其家人，可惜家人也都相繼亡故。
家仆已經打發走了，只剩下她和凌云。
在燒了許多紙錢之后，向晚拿出輕諾的賣身契，最后燒掉。
向晚對著墳前道：“你這賣身契簽了二十年，如今過了五年，還剩十五年，如今燒了，當是——”
“還你自由。”
向晚神色沉沉。
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不知何故取代原主成了這秋宅的大姑娘。
所謂的血緣親情，于她而言都只是名義上的，并沒有多少感情。但是輕諾，她自認為是在這個世界里第一個有情感建立的人。
她無意于這大宅門的明爭暗斗，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原世界，那里才有真正的血緣親情在。
可是輕諾死了，她又不那么想回去了。無論輕諾是否因她而死，若非有人故意加害，輕諾自然是好好的。
她覺得有些事她是必定要去做的。
“天色漸晚，大姑娘是回去，還是留住一晚？”看著恩人在墳前沉默得有些久了，凌云不禁問道。
向晚道：“留住吧。”
兩人轉身準備離去，忽聽得身后有人喊問：“這墳里埋著的丫頭是你什么呀？”
向晚尋聲回看，找了幾圈，才發現說話的人在一棵高大的粗壯的樹枝上斜躺著，是個滿頭白發的老者。
“老伯，這樹上危險，掉下來恐怕骨頭是要斷了，我讓人接你下來吧！他會武功！”
老者的情形讓向晚一時忘記了回復老者的問話。
“不礙事，我自己能下來。”老者幽幽一說，就往樹下一跳，然后朝向晚一瘸一拐地走來。
老者往下跳的時候差點嚇到向晚，不過看他跛腳的樣子倒不像是從高處跳下了所致。
因為在快落地時，向晚明顯感覺到了老者的輕飄之態。
“老伯好。”向晚簡單地行了個禮。
“小姑娘，方才問你這個埋著的丫頭是你什么人，什么關系，你還沒回答呢。”跛腳老伯臉上帶著笑意。
向晚回道：“說是主仆，倒不如說是朋友。所以埋著的丫頭與我是友人。”
“呵呵，好一個友人。”跛腳老伯笑道，“那既如此，我這恩，可報在你身上。”
“報恩？”怎么又是報恩的？想著，向晚看了一眼凌云，凌云也朝向晚看了一眼。
跛腳老伯仍舊笑道：“你沒聽錯，是來報恩的。”
據跛腳老伯所言，他而立之年的一個冬日，曾與一江湖高手對戰負傷，途經這蘇城外的穆家村，饑寒交迫受到輕諾父母的親切招待。
那時輕諾的父母才剛成婚，尚無所出，跛腳老伯言明日后歸來會報此恩。如今一去便是三十年，回到穆家村，聽聞當年有恩的人已相繼離世，只剩一個女兒在秋家做了女使。
又去秋家打聽了一番得知輕諾已死。
跛腳老伯憂愁了一會兒，發覺秋家大姑娘與輕諾感情頗深，又一路跟著向晚再返穆家村。
聽到這，凌云訝于自己竟毫無覺察。
“既然連僅余的孩子也已亡去，這恩，老朽不如就報在你身上吧。”跛腳老伯笑道。
“不了，并非是我與老伯有恩，老伯不必報在我身上，告辭。”向晚欲離開。
跛腳老婆呵呵一笑：“我問你與這丫頭什么關系，倘若你說是主仆，我也許就不報在你身上了，不過你既然說是友人，我想著還是報在你身上比較好，畢竟你待著丫頭確實不錯。”
看向晚還是要拒絕的樣子，跛腳老伯接著道：“想來你對這丫頭如此有情意，她若是被冤，你可會袖手旁觀？”
跛腳老伯初識向晚，不確定向晚會如何做。忍氣吞聲，還是讓害人者得到應有的懲罰。
“自然不會讓阿諾白白地死。”向晚肯定道。
“那我把恩報在你身上，也算是間接報在這丫頭父母身上了。豈不都好？”
向晚大概是明白跛腳老伯的意思了。
但她還有遲疑。
“別猶猶豫豫了。你可以跟著我學劍術，或者跟著我學算卦也行。論劍術，這天下沒幾個是配和我一決高下的，至于算卦，這個我不是很精深，帶你入門還是可以的。”跛腳老伯笑道，“不過我勸你跟我學劍術，這個算卦嘛，沒什么用。”
算卦貌似是沒什么用。不過跛腳老伯提到算卦一事，倒是點醒了她，她是擁有“前世”記憶的人，那么現世的一些事她總歸能“未卜先知”。
雖然輕諾的事，讓她知道，只要有所改變，事情就不會按照“前世”發生過的毫無偏差的去走。
輕諾的事對她而言也是一種警醒。
“這個劍術要學多久？”向晚問道。
“看人根骨，不過你的話——”跛腳老伯上下打量了一番，“至少十年可以學有所成，行走江湖”
“那算了吧。”向晚像是對跛腳老伯說，又像是對自己說，“太久了。”
“別呀，學個基本劍術關鍵時刻能自保也是好的。有我教你，估計一年也就夠了。”跛腳老伯撫須。
“那這樣的話——”向晚頓了頓，“可否兩個都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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