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對弈江山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怒火焚樓,焚不盡滔天罪惡
  靖海樓?這又是什么地方?

  蘇凌心中疑惑不解,但似乎看到淳庸聽到李七檀提起這靖海樓,滿臉都是驚訝,甚至還有濃重的懊喪之意。

  蘇凌有點蒙圈,出言道:“你倆先等會兒再咬牙切齒,這大渤海城,我也是逛過的,什么綺花苑、什么攬海閣的我都知道,也算渤海最有名氣的兩大樓了,這靖海樓是哪個?我怎么從未聽說過......”

  李七檀淡淡道:“蘇凌,你自然是未聽說過,因為許多年前,這靖海樓被一把火燒了,四層木樓全部化為灰燼......”

  他挑了挑眉毛,輕描淡寫的似補充道:“哦,對了,這火是我放的......這樓,自然也是我燒的......”

  一旁的溫芳華低聲道:“數年前,靖海樓是這渤海城最高最富麗堂皇的木樓,就建在渤海海邊......樓高四層,憑欄望海,大海波瀾壯闊,有天地浩大,凡人渺小之感。所以多引文人騷客、名門大族前來,或吟詩作賦,或憑海豪醉。由此,靖海樓成了整個渤海最大的飯館,而且,普通百姓不可入,可入的皆是達官貴人、高門名閥、風流豪客......只是后來一把大火......如此事已久,現在渤海城的百姓,多不再談及此樓,蘇凌你自然不知......”

  “那這樣看來,靖海樓果真是個好去處......只是燒了著實可惜啊。要不然我也可以去一攬盛景,順便再抄兩句詩出來......李七檀,好好的樓,你燒他作甚?”蘇凌搖頭嘆息道。

  “我燒靖海樓,也是無奈之舉......更是處在極度憤怒之中......”李七檀頓了頓,又道:“當年我潛入渤海城后,一直暗中調查我父親當年之事,想要將我父親失敗的原因搞清楚。結合櫻娘告訴的事,加上我和櫻娘的分析,我們都認為,這位我們叫了好久的淳庸,淳世叔定然有問題......只是,當時淳庸已然身居高位,更是整個渤海位高權重、炙手可熱的人物......我根本沒有機會接近他。我也曾夜探淳府數次,不知為何,他淳府方圓,以及他淳府內,明崗暗哨數不勝數,那些守衛功夫也十分了得,我最深一次,不過是僅僅踏入了他淳府的第一道院子,便被十數守衛發現圍攻。我只得拼死殺出逃走......其余數次,只是剛到淳府外圍,便被守衛發覺,均無功而返......”

  蘇凌聞言,似有所指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他淳庸也是一員武將,尋常人也近不得他身,何況渤海乃是沈濟舟的命脈根基所在,若不是淳庸心中有所怕之事,定然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戒備到這種程度......”

  淳庸聞言,卻是不服道:“我堂堂長戟衛副都督,如何不能用這許多守衛?守衛少了,如何凸顯我身份貴重?”

  蘇凌實在被他這話惡心到了,一翻白眼,看都不看他一眼。

  “蘇公子所言極是,我跟櫻娘都覺得淳庸府門內外,如此戒備森嚴,定有原因,這也更加讓我覺得他有不為人知的事情,所以才如此惜命。只是他隱瞞的事情是他做了對不起我父親的事情,還是他知道一些當夜的實情,怕被人滅口才加了那許多侍衛保護,當時的我實在不敢確定......”李七檀道。

  “呵呵......李少將軍嗎,到了那個地步,你還對淳庸抱有幻想,還覺得他是清白的?”蘇凌有些不可思議道。

  李七檀嘆了口氣道:“也不怕你笑話,的確,直到那時,我都不愿意相信淳庸有問題。一則,我當年雖然成年,但多年隱居山林,與外界隔絕,所以多猜不透人心;二則,我父親從來與這淳庸親善,更將其視為兄弟,我自小便喚他為世叔,所以,我若不親自探得淳庸有問題的證據,我對他還是有感情的......”

  蘇凌冷笑一聲道:“怕是你這份感情,卻要被這小人辜負了......”

  “我幾次入淳府不成,便想過堂而皇之的到他府前,告訴守門的,故人相見,要他通傳淳庸,說不定淳庸便真的來相見了......可是當我把這想法跟櫻娘說了,櫻娘雖年歲比我小,但卻看的比我通透,她苦勸于我,言說,如今淳庸是敵是友,難以分辨,更有可能他便是當年造成我父親事敗的陰詭之人,我若貿然相見,怕難以周全。”李七檀嘆息道。

  “韓櫻娘年紀雖輕嗎,更是一介女流,然見識心機,的確遠勝于你啊......”蘇凌感慨道。

  李七檀點點頭道:“櫻娘,是我見過最冰雪聰明、剛烈決絕、忍辱負重的女娘......”

  “只是當時我......太過沖動......沒有聽櫻娘的話......”李七檀長嘆無語。

  “什么?李七檀,你真的堂而皇之的去找過淳庸?”蘇凌一陣詫異。

  李七檀似答非答的看著淳庸道:“這便要問問淳庸了......淳世叔,可還記得三年前此事么?”

  淳庸先是一陣迷茫,忽的低頭使勁的回憶了半晌,方赫然抬頭道:“果真!果真!我記起來了......原來三年前,有人報我說故人求見,我問何人,門下回我說只是一個年輕人,我當時并未在意......只以為有歹人要以當年李闡之事做文章,要挾我,便未放在心上......如今想來......竟然真的是你李七檀!”

  “可不就是我.......”李七檀仰天長笑,一指淳庸道:“淳庸,不要把自己說的這么無辜......你敢說你真的沒放在心上?既然如此,我進你淳府被轟出來,走到背街小巷之時,為何會莫名遭到十數殺手的攻擊!那些人雖然黑衣蒙面,可是他們手中的彎刀卻將他們的身份暴露無遺......那彎刀皆是沈濟舟軍中制式,淳庸你敢說沿路截殺我的這些殺手,與你無關么?”

  “哼......的確是我派人截殺的,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你李七檀......若知是你,我定親自出馬,擒你到大將軍近前認罪!”淳庸恨聲道。

  “哦?淳庸,你既然不知道你截殺之人是李七檀,為何還要......”蘇凌有些不解道。

  “寧殺錯,不放過!雖然我本都督未將他放在心上,更不知他是李七檀,但是,一切對我不利的......我自然要鏟除!”淳庸一字一頓的咬牙道。

  “狠人!真就是個狠人!”蘇凌朝著淳庸豎了豎大拇指。

  “那次背街截殺,我幾近死地,身中數刀,掙扎著殺出,被他們一路追到城外山崖邊,眼前山崖下,大海波濤,身后殺手緊逼而來,我以為走投無路,便想要投海而死......”李七檀雙目緩緩閉上,想來沉浸到那兇險的回憶之中。

  “可是我縱身下落之際,忽的身體一頓,直覺得被人抓住了腰帶.....我睜眼看去,果見被人抓住腰帶,那人一手扣住我的腰帶,一手持一銀色盤龍長槍,長槍槍尖搠在山石之中很深處。我和他便靠著這長槍借力,未曾掉落下去......”李七檀緩聲道。

  “好俊的功夫!”蘇凌贊嘆道,“不說人急速下墜的當口,僅靠一臂之力便能將人提起,托住已然很難了,那海邊山石,多年被海水侵蝕,光滑堅硬,他卻可以瞬間槍透其中,那槍還能承受兩人重量,而不脫石而出,這槍要搠進石中幾何才可以做到......此人的力量已然登峰造極了!”

  李七檀點點頭,眼中也滿是崇敬神色道:“的確,這一托一搠,我也是驚為天人!此人......不是旁人,是我師尊的師弟......我的小師叔......”

  蘇凌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你這位小師叔的功夫造詣,只在你師尊之上,不在你師尊之下也!”

  李七檀點了點頭道:“的確,我小師叔神勇無敵,手中一桿盤龍銀槍,打遍天下沒有對手,更是使槍的祖宗.....放眼天下,我還未遇到過如我小師叔這般功夫境界之高的人呢......”

  蘇凌暗道,那是你渤海武運不昌,你去龍臺就知道了,隨便拉出來一個不是九品巔峰大圓滿,便是尚品無上宗師。那許驚虎和黃奎甲倆大爹......那關云翀和張當陽兩尊神,你小師叔真來了,是龍也得盤著......

  蘇凌也未曾問李七檀他小師叔名姓,他師尊的大名他都不說,這位小師叔怕是更加無可奉告了。

  淳庸卻是一陣懊喪的怪叫,半晌方道:“唉!可惜了......當時侍衛回報,說你跳崖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反正是個小角色,也就未再仔細調查......若當時知道是你李七檀......我......”

  李七檀冷哼道:“蒼天不讓我死,留我性命,便是要讓你做的丑事公之于眾!”

  “我死中得活......遭受淳庸追殺,便認定淳庸絕非善類!于是便暗中蹲點,想要在淳庸外出半路之時,截殺與他,并當面問清他的罪惡......只是,淳庸平素深居簡出,除了去大將軍府議事,幾乎皆在府中不出。我暗中跟了數月,卻沒有找到一次合適的襲殺機會......直到三年前那晚......那晚是你淳庸四十大壽,你擺宴靖海樓,或許是為了彰顯你所謂名門雅士的虛榮......”李七檀恨聲道。

  “是夜,靖海樓珍饈美饌、瓊漿美酒。幾乎半個渤海的名門望族,達官貴人,渤海重臣皆至靖海樓中,為你祝壽。我扮做靖海樓一布菜小廝混入其中,終于,時隔多年見到了你......淳世叔!”李七檀緩緩道。

  “只是,你已然模樣大變,原本精干強壯,虎步生威,現在卻是大腹便便,油光滿臉,活脫如一頭豬!席間,你頻頻舉卮,那些捧臭腳的也凈找拜年的話,極盡阿諛奉承。或許你喝了幾卮黃湯,有些得意忘形,便叫了歌姬艷舞助興,而你趁嘉賓被迷惑之際,卻起身走了。”李七檀深吸了一口氣。

  “此乃天賜良機,我便在身后綴著你,原想半途結果了你,可你身邊還有一隊侍衛,我不好下手,你也未至多遠,便來到了另一間房中。你向四下張望了一番,似乎確定無人跟蹤,這才讓侍衛守門,自己推門進去.....”李七檀聲音愈加低沉,滿目皆是恨意。

  蘇凌知道到了要緊關口,和眾人一樣認真的聽著。

  “我繞到房屋之后,倒掛屋檐一角,點破窗紙,窺探偷聽。卻見這間房中竟還有酒席一桌,坐了四人......我心中奇怪,聽了一陣,才知道這四人的身份......竟然是當年隨我父親起事的四位都督的副將......而你儼然是他們的首領......從你的話中,我才明白,這四人為何不坐在正廳......因為他們現在已然是你軍中扶植的心腹,你待他們自然不同,他們深入軍中,更不便拋頭露面,以免引起沈濟舟猜忌!”

  李七檀頓了頓,又道:“我心中很好奇,為何當年四位隨我父親起事的四位都督皆死難,而他們的四大副將卻如你一樣安然無恙......直到你們歡飲漸久,喝到大醉,你才將往事似炫耀般的說了一遍......至此,真相方大白!原來我父親,五軍都督還有那些熱血將士,皆是死在你們五人的陰謀之中!淳庸,你當年酒后所言,可還記得!”

  李七檀眼中怒火熊熊,灼灼質問。

  “我......醉酒狂言,如何記得!”淳庸一愣,支支吾吾道。

  “你不記得,李七檀記得,我便替你將那夜你的話再說一遍吧!你說,若不是四位跟隨你,向沈濟舟告密,如何有今日飛黃騰達,高官厚祿!不僅如此,你似乎怕他們忘了,還替他們回憶了一番當年事,這些話,我一字不漏,全部聽在耳中,記到現在!一個字也不曾忘掉!”

  “你說,其實你最初在沈濟舟到了渤海便已然投靠于他,沈濟舟以你為暗棋,暗中監視先主公韓甫和我爹李闡,你所有的大義凜然,都是為了迷惑先主公和我爹,而先主公和我爹真的以為你是忠心赤膽之人,我爹更是與你結為兄弟。后來先主公韓甫為沈濟舟逼死,但沈濟舟因我父還在,雖然我父隱居不出,但沈濟舟幾次招攬,我父均拒絕,考慮到我父在軍中地位,沈濟舟仍舊夜不能寐。而你這條狗,如何不討主人歡心!于是是你獻了挑動我父親李闡兵變反沈,更假意助我父一臂之力。而我父李闡對你從未相疑,更將大事相托。你還在當日席上說,那日你說要為我父說項其余中立的都督們,實在出了李府,便去了大將軍府告密。那沈濟舟才做好了一切的應對準備,只等我父親起事......”李七檀一字一頓,字字如刀。

  蘇凌和眾人看去,那淳庸連暖色越來越難看,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如開了雜貨鋪一般。

  “那年上元節,我父終于起事,而你卻假托你和我父各帶一路兵馬,夾攻沈濟舟,勝算更高,并未出現在我父身邊,但你并未閑著,真的去了另外的幾位都督營中,然后聯絡了早就投靠你的——你壽宴上這四個副將,在那幾位都督未察覺之際,突然將他們殺死,奪了兵權,按兵不動。”

  李七檀長嘆一聲,滿眼淚水。

  “若五軍都督兵馬齊至,那沈濟舟不死也必遭重創,可嘆我父親與僅有的兩軍都督兵馬殺向沈濟舟將軍府,便遭遇了早已埋伏的長戟衛和將軍衛的精銳,雙方一場混戰,我父親殺到最后一刻,還苦盼你會帶援軍前來......!”

  李七檀滿眼血淚,死死的盯著淳庸道:“淳庸,你以為天下人不知道你做的這賣主求榮之事么?那沈濟舟不過答應事成之后,你取代我父親之位,你便轉身將與你出生入死,一同戰斗的兄弟們全部出賣,用來換取你的前程似錦,飛黃騰達!淳庸,你這等狼心狗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枉為人之徒,有何臉面還在今日今時大言不慚,賣弄丑態,可知天道昭昭乎!”

  字字朗朗,如雷如轟。

  淳庸慚而無語,低頭喏喏。

  “知道真相之后,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殺你,不僅私仇,更是國恨,亦為死難的無數熱血將士的冤魂!我更聽到這靖海樓背后的東家竟然是你,更是怒火滔天!于是,我潛入后灶,殺盡其中人,將給你們這些腌臜小人準備的美酒和香油全數潑灑,然后一把火......焚了那靖海樓!”

  李七檀說到這里,眼中卻滿是遺憾和悲愴。

  “只是可恨可嘆!大火焚盡木樓,卻焚不死你,更焚不盡世間宵小的滔天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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