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
青山翠綠。
逐漸炎熱的天氣，帶上了幾分蟬鳴，不過雄偉的大山卻仿佛能驅散一切的暑意，山風從未停歇。
日光刺眼且泛著七彩的暈。
山下則是外院學生在揮灑著汗水苦修。
而大片綠蔭之下，一個披頭散發，瞇著眼睛的中年男子在悠閑的假寐，他身軀放松慵懶，就像是沒有任何防備。
但眼中偶爾閃過的一縷精光，卻如同一頭沉睡的雄獅，隨時可能暴起釋放出恐怖的兇威。
咔蹋...咔蹋......
青鬼聽到了山間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嗯？”青鬼眼瞼驟然挑起。
哪個小鬼步伐這么沉重？體力這么差，還學什么學。
而當他將元力凝聚于雙眼之中，往山中望去時，令學生們害怕的冷漠表情驟然變成了哭笑不得。
一個身穿儒袍的中年男子，不斷拿手巾擦著汗，艱難的在山中爬行，每爬兩步就要停下來喘兩口氣。
看起來非常辛苦。
“老許？”青鬼驚訝，但隨即起身，一躍從山頂跳下，在空中掠過幾道蒼勁的氣流緩和速度，然后穩穩當當的墜落在了半山腰上。
許觀此時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青鬼毫不猶豫將手放在了許觀背上，灌入了一些元力，幫助他恢復精力，這才讓他臉色好看了一點。
“我就說讓你平常多鍛煉一下身體吧，成天躲在你的書府里，現在連座山都爬不動了。”青鬼無奈說道。
許觀恢復過來，沒好氣道：“你非得躺山頂上睡覺干什么，就不能在山腳嗎？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讓我鍛煉，猝死了怎么辦。”
二人也是舊相識，說話顯得都很直接不客氣。
“我就喜歡躺山頂上乘涼睡覺。”青鬼聳肩：“所以你怎么突然來外院了，總不能是專門來指責我睡覺習慣的吧？”
“當然不是，我來找人的，但又不知道從哪里開始找，所以還是決定先來找你打聽一下。”許觀說道。
“這倒是新鮮，你居然會來外院找人。我當初遇上個好苗子，一直讓你來外院看看你都不肯。”
許觀嚴肅認真說道：“我很忙的。”
青鬼不滿：“就憑咱這幾十年的交情，都不能給個面子？”
許觀臉上浮現出一絲惆悵，玩笑的笑容中夾雜著幾分苦澀，神情落寞，顯得有幾分陌生。
青鬼微怔。
二人相識時。
那個名叫許觀的少年是何等意氣風發，哪怕無法凝聚法相，卻依舊自信滿滿，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改變世界。
那飲酒暢談未來，仿佛視一切如糞土，簡直要將世界都踩在腳下的驕傲，將“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演繹的淋漓盡致。
而當初那少年的身影，慢慢和眼前的中年男子重疊了起來。
變了很多。
灑脫化作了沉穩。
腰也駝了。
“老鬼，我快六十了。”許觀長出了一口氣。
青鬼心中一怔，泛起莫名的酸楚。
遠處山中大槐樹新芽初生，破開皺皺巴巴的樹皮，冒出綠意。
展現濃郁的生機。
泥土之下，腐爛的塵埃被綠蔭所遮擋。
萬物更迭，輪回如此。
許觀輕聲說道：“或許我八十歲的時候就會老的記不住東西，連路都走不動，甚至連吃喝拉撒都需要姚姚來伺候。”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二十年，彈指一揮間。”
“如果要全心全力教導一個學生，要多久？十年？也許都不夠，我真的非常需要時間。我真的很怕，某一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老了。”
許觀神情黯淡。
讓人心疼。
青鬼一嘆：“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沒有逼你收徒，你有空稍微指點一下方木就行了。”
話已至此。
青鬼哪里還能再說什么。
如果可以。
他也想看到自己這個老伙計，在有生之年，真的靠自己的力量改變世界。
許觀頓時開懷大笑，讓人懷疑剛才的惆悵是不是真的：“沒問題，你讓你看中的那個學生直接來找我就行了。”
“找你？可是我聽說他現在就暫住在書府。”青鬼迷惑。
“是么，好好，隨便吧。”許觀輕松說道：“外院應該有個資質不錯的小家伙，水屬法相，精神力資質圓滿無暇。當時我送了一本《控水決》給他，按照我估計，他現在應該小有所成，所以不難找。”
“......”
青鬼盯著許觀，眼神中有迷惑，也有莫名其妙，又有些好氣好笑，非常的復雜。
原來控水決是你給的。
怪不得我說方木哪兒來的這么高階的相術。
“看我干什么？”許觀皺眉：“快想想，幫我找出這個學生，然后把他帶來見我。”
青鬼猶豫了一下：“你找他干什么？”
“正好有一項重要的試驗需要他幫忙，這小子看似法相很差，但很不一般。或許他在外院表現會不佳，但你絕對不要小看他的潛力。”
青鬼悠悠的盤膝坐了下來：“你繼續說。”
“他法相并非看起來那般羸弱，反而是過分強大，所以被迫自封了的先天法相。你記得以后照拂一二。”
“照拂一二？”
青鬼臉上戲謔的表情越來越深。
許觀有些奇怪：“你別浪費時間了，快去把他叫來啊。”
“你還記不記得，我當時跟你說，有個不錯的好苗子贊同你的煉體理論，并且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突破多次人體極限，完成了我布置的課程？”
“有點印象......”
許觀還記得自己當時頗為開心，親自下廚做了一頓晚餐讓青鬼送去。
“他就是方木。”青鬼說道。
許觀驚訝：“是嘛？看來他在外院表現不錯啊，這樣看來，你肯定和他很熟啊，快讓他過來。”
“不急不急。”青鬼一副看戲的姿態：“我當時帶人進內院，專門找你希望你幫忙指點一下記得嗎？”
“記得呀，怎么了。”
“那個學生就是方木。”
許觀眨了眨眼：“這樣嗎？果然我沒看錯人，是個有潛力的小家伙。現在能讓他過來了嗎？我有事找他。”
青鬼無奈攤手：“我做不到。”
“為什么？”許觀微惱，終于忍不住道：“老鬼，你別玩了，我時間真的很寶貴，為了爬山找你，我已經浪費了整整一個時辰！！”
“誰玩兒你了！”
青鬼沒好氣的罵道：“老許，你腦子是不是讓驢給踢了。方木進內院了，現在借住在書府里。”
“他就在你家里，我去哪兒給你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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